松枝落雪。
她猛地回頭,只見楊廣握著個東西,正輕輕吹奏。而那個東西……狹長的方形,側面一排小孔,鋥亮的金屬反射著光。
她不禁道:“這個怎麼在你這裡?”
楊廣手裡的,赫然是她的口琴!
“你隨處亂放,我恰好看到,就替你收著了。”楊廣道,“讓你給我吹曲子你不肯,也罷,換我給你吹也是一樣的。”
“你會吹這個?”時年更驚了,這口琴古代沒有的吧,他去哪兒學的!
“不會,但,可以試試。”
他又吹了兩下,時年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找音,很快,他大概是確定了,說:“我只聽了一遍,可能記不太全,如果吹錯了,你可以糾正我。”
時年像是呆住了,定定聽著他吹奏。熟悉的調子,一開始還有點磕磕絆絆,然後,越來越順暢,越來越嫻熟。
是那晚她在平康坊吹奏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他只聽過一次,居然就會了……
楊廣吹得那樣認真,那樣動情,雙眸微閉,像是完全沉浸到了樂曲中。時年看了他許久,慢慢靠上欄杆。月光淒冷皎潔,照耀著牢房,兩人就這麼隔著中間的木欄,背靠背坐著。
在熟悉的樂聲裡,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夏天的晚上,爸爸總是喜歡抱她到陽臺上乘涼,一邊看月亮,一邊給她吹這首曲子。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很開心,每每不等他吹完就伸手去搶口琴,嚷嚷著自己也要玩。爸爸一邊躲一邊繼續吹,媽媽端著水果走過來,笑眯眯看著他們。
許多年後再回憶,她依然覺得,這是她童年記憶裡,最美好的時刻。
自從做了這個工作,多少次險死還生,她已經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楊廣忽然停下,側耳聽了一瞬,“你哭了?”
“沒有!”她立刻否認。
“你哭了。”這次是肯定的語氣。
她惱羞成怒,“我說了沒哭就是沒哭。少廢話,繼續吹!”
這次那邊頓了良久,男人才輕輕一笑,像是無奈,像是妥協,“……遵命。”
因為楊廣的話,接下來幾天,時年都在擔心外面的情況。很快,她從獄卒放飯時的閒聊中聽說,唐廷果然派了封常清和高仙芝出兵征討逆賊安祿山,然二人兵敗,退守潼關,頓時更加著急。
潼關是關中的東大門,長安的屏障,潼關若失守,長安也必定保不住了!
歷史上安祿山本就拿下了潼關,這次還有楊廣這個外掛在暗中幫忙,她不知道大唐這邊究竟能頂多久……
她每天祈禱聶城他們趕緊想辦法把自己救出去,然而讓她失望的是,不曉得是這天牢太難進了,還是他們有別的計劃,大半個月過去了,愣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就在時年坐牢坐得快崩潰,懷疑自己要在唐朝以犯罪改造人員的身份了此一生時,牢房裡……終於來人了!
是幾個宦官,她看著他們,遲疑道:“你們……終於要審問我了?”
完了,不會上刑吧?那她是招呢,還是不招呢……
最當中的宦官瞄她一眼,立刻像躲什麼災星似的躲開,清清嗓子,道:“傳陛下旨意,樂師獨孤英及其婢女時大娘,系妖邪不吉之物,有礙國運,於七日後當街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斬首……斬首???!!!
斬首 天蒼蒼,野茫茫,倒黴的人兒她要……
天寶十四年註定是大唐歷史上不平凡的一年。
這一年八月。范陽節度使安祿山以“憂國之危”、奉旨討伐的名義於范陽起兵,短短一個月,先控制了整個河北。然後分頭出兵重鎮洛陽和潼關。
自大唐立國以來。天下承平已久,百姓久不聞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