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到了,請您進去。”
楊得意忙引霍光進去。
一走進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殿內左右侍立著宮人,卻鴉雀無聲。
唯有前方垂下的紗簾後,有咳嗽聲不時傳來。
霍光望著簾後臥榻之上那個躺著的身影,恭敬跪拜道:“臣霍光,參見陛下!”
片刻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是子孟啊,起來吧。”
霍光謝恩起身,那人又道:“上前些,給光祿大夫置座。”
宦官在榻前三步之處設了坐席,霍光坐下後,楊得意親自挑起紗簾,霍光這才看清,原來榻前還站著一個錦衣小兒,八九歲的樣子,正端著個玉碗,小心翼翼給榻上之人喂藥。
霍光忙又起身行禮,“臣參見六皇子。”
皇六子劉弗陵客客氣氣道:“霍大夫多禮了,請起。”
霍光這一次坐下後,沒有再作聲,安靜看著劉弗陵繼續給陛下喂藥。
一碗藥喝完後,劉弗陵道:“父皇與霍大夫既有要事,兒臣先行告退。”
榻上之人點點頭,劉弗陵又與霍光拱手示意,這才退了出去。
霍光目送他離開,道:“六皇子真是純孝過人,聽聞他這陣子一直在五柞宮侍疾,年紀雖小,卻事事都不肯假手於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六皇子是陛下幼子,又生性聰慧,素來最得他疼愛。霍光有意奉承,陛下聽了果然輕輕一笑,“弗陵確實純孝。”
這句話說完,榻上的人卻又沒了動靜,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又陷入了沉睡。
霍光不敢打擾,屏息凝神等待,良久,終於聽到他道:“朕剛才,做了個夢。”
霍光略一思忖,問:“何夢?”
“朕夢到了太子。”
一言既出,殿內眾人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
自從徵和二年,太子劉據被江充、韓說等人陷害,妄言其以巫蠱詛咒天子,太子被迫起兵,後兵敗自盡,他的名字就成了宮中禁忌。
陛下雖然很快醒悟,明白自己冤枉了太子,但也已經追悔莫及。
即使他用最酷烈的手段,殺盡了陷害的太子的人,也換不回愛子的性命。
他原本身體便不好,在那之後更是每況愈下,同時越發喜怒無常。
宮中眾人怕觸到他傷心事,所以如非他主動提及,都沒有人敢提起太子。
“朕建了‘思子宮’,又造了‘歸來望思之臺’,就是希望他魂魄來歸時,到朕夢中一見,以全父子之情。”陛下道,“只可惜,太子大概不肯原諒朕,這麼多年竟一次也沒入過朕的夢。”
霍光道:“怎麼會?太子殿下向來最能體察君父之心,自然知道陛下是被奸人矇蔽,不會怨怪陛下。否則,今日又為何會入陛下的夢呢?”
“今日……”陛下默唸這兩個字,嗤笑道,“大概是因為,朕很快就要去見到他了吧。”
殿內眾人嚇得紛紛跪下,霍光也跪地道:“陛下是天子,自當與天地同壽,大漢江山還仰賴陛下聖恩千年萬年!”
“行了,別跪來跪去的。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也不需要你說這種虛言。”陛下不耐煩道,“天地同壽,千年萬年……朕尋仙問道、以求長生的時候,你們沒少在背地裡議論朕年邁昏聵了吧?”
霍光今日進門後,第一次嚇出了一身冷汗,“臣不敢!”
陛下自年輕時就極為篤信鬼神之說,曾十分信重一名叫李少翁的方士,到了老年更是變本加厲,召鬼神,煉丹砂,入海求蓬萊,指山說封禪。
凡此種種,所求皆不過“長生”二字。
霍光對外當然不會評價此事,但心中不免不以為然。當年始皇帝也曾痴迷長生之道,還派了徐福去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