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改以網巾束髮,透出幾分家常。這樣的他有些陌生,和藏龍寨裡那個桀驁張狂的土匪幾乎判若兩人,而這華麗的宮殿和他衣袍上騰飛的五爪金龍也提醒著時年,自己正面對著這個大明的天子。
這個認知讓她警覺。從那道旨意看,該猜到的他都猜到了,那為什麼還要開啟宮門?他們擅自闖宮、假傳聖旨、劫走人犯,這三項大罪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嗎?
還是說,他背地裡還策劃著別的陰謀……
她腦袋裡轉個不停,已經有了計較,正打算開口,朱厚照卻又撲哧一笑,“想好怎麼糊弄爺了?”
“皇上……”
朱厚照撐著頭,似乎有些無奈,“你真的不用想那麼多,爺讓開門,就是真的開門。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他們但凡不是孬種窩囊廢,肯定已經想到辦法出去了。”
時年這回是真不知道說什麼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我不明白……”
朱厚照盯著她,女孩一臉迷惘,彷彿真的非常費解。其實他心裡也費解。他並不驚訝她知道他的身份,皇上在藏龍山剿匪的事天下皆知,就算沒有那個,她有那枚私印在,猜出他是誰也不是難事。但就是因為這個,他才不明白,她明明知道他就是當今天子,為什麼不來找他?好不容易進來了,還只想著逃走?
這世上的女人,無論之前是什麼心思,在得知他的身份後,難道不都該趨之若鶩嗎?還是說,她不知道他可以對她有多好?
想到這兒,朱厚照握住她的手,認真道:“不就是一個犯人嘛,你想救他出去,那爺就放他出去。你是爺的壓寨夫人,也就是這豹房的女主人,想放誰走、想讓誰留,都由你說了算。”
豹房的女主人……
時年神情一變,緊張地看著朱厚照。不、不是吧,藏龍山上搶了一次不夠,他還想留下她?
她難道還要再當一次皇妃?!
朱厚照看了眼幾乎沒動過的晚膳,“哦,我記起來了,難怪你不愛吃。你說過自己廚藝不凡,能做出別人都做不出來的菜,爺這御廚的手藝,你一定看不上吧?”
“皇上……”
“什麼時候,再給我做一次面吧。”朱厚照微笑道,“之前以為你不在了,我心裡還很惋惜,以為這輩子都再吃不上那麼好吃的面了……”
時年忽然站起來,硬邦邦道:“皇上,我不能給您做面。”
“為什麼啊?”
“因為,您當初答應說會帶我回京師,你沒有做到,所以我也不會給您做面。”
“可是你已經回來了啊。”
“那是我自己回來的!不作數的!”
她完全在耍小孩子脾氣了,即使皇帝對女人素有耐性,旁邊的人也嚇得不輕。可時年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她不可以答應,否則就要重蹈劉徹覆轍了!
朱厚照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要跟我算賬,那我也要和你算賬了。”
“跟我……算什麼賬?”難道是今天的事?
“你明明沒死,為什麼騙我?”
晃動的燭光裡,朱厚照凝視著她,道:“你知道嗎?藏龍山的大火後,我帶著人在山上整整搜了五天,想要找到你。”
時年心頭一滯,沒出聲。
她當然知道了。藏龍山封山搜人時,她就躲在真定府,也聽說了皇帝親自去山上的事。當時她還擔心,大火後的荒山情況不明,萬一他遇到什麼危險就麻煩了。
“可惜,我找了那麼久,卻什麼都沒找到。他們說你死了,我也覺得你應該是死了,連屍骸都沒留下……我心裡很難過,所以就把那些山匪全殺了,一個都沒放過。但就算殺了他們,我心裡還是不痛快,做什麼都沒滋味兒,總是想著,能再你見一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