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因為茲事體大,她害怕說了牽連出太多人,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皇后嘲諷道,“這女子太惜命,行事難免畏首畏尾,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才能被逼出勇氣來。上次敢私逃出宮、攔截聖駕便是如此。”
璟淑媛仔細一想,覺得皇后的話合情合理,心裡也不由信了,“那娘娘是覺得,只要我們給她一條生路,她便不會把當晚的事捅出來?”
“當然。”皇后點頭,“被你下毒之後她沒有說出來,冒死闖到陛下面前也沒有說出來,以後只要不被逼到絕境,絕無洩露的道理。”
璟淑媛聽到這裡也猜出了皇后的打算,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那娘娘是打算,提拔葉氏來安撫她了?”
皇后的眉頭狠狠一跳,神情一瞬間有點厭惡,似乎想到了什麼極不愉快的事情。然而不過一瞬她便把這種情緒壓了下來,面無表情道:“本宮本來就打算在這一屆的家人子裡選幾個人來對付襄愉夫人和宣妃,既然這個葉氏生得這般美又有幾分心思,就暫且用著吧。等風頭過了,要怎麼處理,本宮自有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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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翠殿內,葉薇側躺在床上,沒受傷的那隻手拈著老山參,正凝神端詳。然而視線逐漸渙散,那細長的參須和殿內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腦海中充斥的都是下午發生的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葉薇的死與宋楚怡有關,她更是直接帶了人來試探她。她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和葉薇居然都是因為宋楚怡而死,也算有緣分了。難道正是因為這個,她才能在她的身體內重生?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假裝一無所知是沒用了,她們不會放過她。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們投鼠忌器,以為她把一切都瞭然於胸,才不敢貿然下手。
從宋楚怡離開時的表情來看,她應該演得不錯,她信了。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自己還沒有這麼擅長偽裝,能有今天的本事還是拜她所賜。
眼前又閃過那張熟悉的臉,她翻了個身,定定地看著月白紗帳上垂下的鵝黃絲絛。
直到見到宋楚怡那刻,她才真的確定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年。她死的時候宋楚怡還是個未及笄的少女,可是如今卻已華美高貴、燦若朝霞,一顰一笑都是成熟嫵媚的風韻。
就連她的倨傲,都比從前變本加厲。嘴裡說著親切的話,看她的眼中卻有淡淡的不屑。那是上位者面對身份遠低於自己的人時,自然而然流露的輕視。
那樣熟悉的眼神,讓她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個記憶深刻的夜晚。
更深露重,她只著了身單薄的對襟襦裙,連襪子都沒穿,跪在湖邊的青石板上一動不動。父親說,妹妹被她克病了,要她脫襪跣足、對月祝禱,誠心誠意祈求上蒼,妹妹的病才能好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覺得從膝蓋以下都痛得沒有知覺,雙足更是冰冷一片。
眼前越來越花,等她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時,卻看到一雙靛藍的絲履停在她的面前。她抬起頭,只見本該臥病在床的妹妹淺笑吟吟地看著她,眼中的譏諷和憐憫如針般刺到她身上。
“你瞧,我告訴了你不要跟我作對,你偏不聽。現在怎麼樣,受苦了吧?”涼涼的聲音落到她耳裡,如同鞭笞,“你早該明白,在這個家裡根本沒你的位置。你剋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夠,居然還想來禍害我們!早在十六年前你就該跟著她一起去死!”
雙拳慢慢握緊,指甲劃到青石板上,她卻已感覺不出痛意,“你裝病?”
“是啊,不可以嗎?”她笑得得意,“怎麼,你覺得很生氣?那你去跟父親告狀啊!你看看他是會信你這個災星,還是會信我!”
是啊,父親從來不信她。對他來說,她不過是個代表了災厄和屈辱的存在。
如果可以,他一定恨不得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