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本來就犯下了死罪,她殺了她的姐姐,理應給她償命。當年他寬恕了她,事實證明這個決定無比錯誤,如今也到了撥亂反正的時候。他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只是想給楚惜討回公道。是的,一定是這樣。
慢慢抬起頭,他毅然道:“廢后宋氏欺君罔上、戕害長姐,理當處死,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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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怡面前擺放著一個黑漆檀木的托盤,上面放著精巧的翡翠玉杯,當中清酒盪漾,面上一層雪白的泡沫。這是祁川盛產的梨花酒,她過去很喜歡,說它天生帶股風花雪月的情調,每年春季都會召宮嬪分甘同味。也曾與陛下在明月皎皎的夜晚相對共酌,落英繽紛、月華如練,他面容英俊,含笑凝視著她,親自伸手幫她摘掉髮間的落花。
那樣的柔情,曾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可是如今,她面前又擺上了梨花酒,卻再有任何的詩情畫意,成了催她上路的索命符!
“宋娘子,微臣奉命前來送您。這酒是陛下的恩典,他說了,好歹也是夫妻一場,留您個全屍便是他最後的慈悲了。”
宋楚怡看著高安世,“陛下給我的這杯酒?他真的要殺了我?”
“這有什麼好懷疑的麼?您自己心裡也清楚,陛下他早就想殺了你了。早在去年,他將您廢黜的時候,您在他心中就已經是死人一個。”
宋楚怡冷笑,“他要殺我,為什麼不親自來?我不信。我不信他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我!”
“說實在的,陛下確實想見你最後一面,畢竟您也讓他抱憾終生了。可惜他現在不得空。太液池畔的桃花開了,他要去尋覓芳蹤,不能踏足這血腥之地。”
宋楚怡眼眶充血,“陛下不來,我是不會就死的。”
高安世似乎有點為難,“何必呢娘子?您這樣,到頭來臣還得讓人來著您,真讓他們給您灌下去,結果都是一樣的,您還白受許多屈辱。都已經是最後一步了,就給自己留點體面吧。”
是啊,都已經是最後一步了,她又何必顧忌那麼多?
宋楚怡忽然竄起來,飛快地朝外跑去。她原本就瘦,經過這段時間的折磨更是變得跟紙片人似的,很輕鬆就從人群的縫隙中鑽過去。
外面的小宦官有些驚訝,拔腿就想追上去,卻被旁邊的人拉住。小宦官回頭,那人朝他努了努嘴,他順著看去,卻見高大人平靜地站在門口,望著廢后逃脫的方向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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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怡一直在不斷地奔跑。她不知道那些人追上來沒有,事實上她根本沒空去管這些。她只是不停地跑著,耳畔是呼呼風聲,有一瞬間她閉上了眼睛,覺得那無邊的黑暗就是自己這些年走過的路。
從一開始就該明白的,哪怕是登上後位、母儀天下,她依然處在見不得人的黑暗中。
她只是個冒牌貨啊!
雖然一直不肯承認,雖然反覆強調宋楚惜配不上陛下,她也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卑微、多麼可憐的事情。但她從沒有後悔過。哪怕要裝成別人,哪怕要做仇人的替身,她也沒有後悔過。
抱著他虛假的疼愛,念著他們無數的美好回憶,就算是在被冷落的時候,她依然覺得高興。
他曾溫柔地凝視她,也會當著別人的面提起她曾救過他的事。載初二十二年的明州城,金枝玉葉和天之驕子的偶然相逢,彼此都不知對方竟是鳳隱龍藏。這原是話本里才有的美好情節,她一度將自己想象成女主角,別人也以為她是女主角。可是當真相被揭穿時,她才狼狽不堪地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
她不是他心心念唸的救命恩人,配不上他的憐惜與疼愛。
那些事是長姐做的,那些回憶是他和長姐的,無論她怎麼肖想怎麼渴望,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她的。
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