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湖邊的爆發是她最後的掙扎,而在那次尋死被阻之後,她萬念俱灰,甘心將綺年玉貌埋葬在這深宅大院,做那個男人的生殉。
機器推近,鏡頭上宜熙頷首低眉,恭恭敬敬道:“婆婆,時候已經這麼晚了,讓媳婦送您回去歇息吧。”
宜熙對面是飾演孫世清之母的實力派女演員譚芳,她嘴唇緊緊抿著,五官原本是雍容大氣的,卻在看向宜熙的瞬間閃現出一絲怨毒。她淡淡道:“阿鳳,你來我孫家這些年,婆婆自問沒虧待你,清兒待你更是整個樂平縣都知道的好,就連你沒有孩子他都……過去我總覺得,男人耽於兒女情長難成大事,可現在他不在了,我卻怕他太過思念你,會時常想要見到你。”
金鳳眼眸垂下,低低道:“婆婆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他的。我哪兒也不去……”
“當真,你當真願意陪著他?你現在就願意去陪他嗎?”
孫老夫人表情忽然變得狂熱,她緊緊攥住金鳳的手,像是在懇切,又彷彿命令。金鳳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生出股不祥的預感,而彷彿為了映證她的感覺,腹部一陣劇痛傳來,她痛苦地呻吟出聲。
“婆婆……”她看著案几上的茶杯,眼中有著不可置信。
譚芳越發用力,眼眶通紅彷彿有淚湧出,“我兒活著時把你當成血肉性命般疼愛,如今他一朝身故,你怎可獨活世上?我給你了五個月的時間,既然你捨不得死,那我只好送你去找他了。”
不,不要……
金鳳痛得冷汗層層而下,她用力地看著孫老夫人,想用眼神告訴她,她不想死。她可以為孫世清守寡一世,卻不願就這麼離開,這樣乏味的世道,只因為還有那個人存在,她便割捨不下……
孫老夫人忽然輕輕笑了,右手溫柔撫摸金鳳的頭髮,她道:“阿鳳你放心,你是殉節而死的。婆婆會為你風光大葬,為你請求封誥,整個樂平縣都會稱頌你的婦德。孫家,還有你的孃家,全靠你光耀門楣了……”
她說得這樣美好,金鳳眼前忽然閃過那一天,林燕堂離開金家,而她抵死不肯出嫁。當時母親奪過了她的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她是那樣痛恨地看著她,“如果你執迷不悟,為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活著看你怎樣玷汙金家的百年名聲!”
她是恥辱啊……那天以後,母親就再也沒正眼看過,無論她怎樣哀求。如果她真的殉節死了,她是不是就會原諒她了?
手上的力氣忽然鬆開,她閉上眼睛不再掙扎,唇邊甚至帶著釋然的笑意。她是那樣疲憊,孤身一人在這遍佈刀劍的路上行走,以為前方總有希望在等著她,可命運卻不斷將她推向深淵。
所以,放棄吧,不要再掙扎,也不要再抵抗。這個人、這條命早在穿上嫁衣那天就不屬於她自己了,誰想要就拿去吧。她累了。
黑暗中有悶哼聲傳來,一雙手攬上了她的身體,金鳳費勁地睜開眼睛,在朦膿月色中看到了林燕堂熟悉的臉。
他是那樣焦急,連手都在發抖,孫老夫人暈倒在旁邊,而他望著她迭聲道:“鳳凰兒,鳳凰兒你別睡,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撐住!”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回來找她,又為什麼要帶她走。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卻因為害怕傷害她而不敢直言。他怎麼這麼傻,都過了這麼多年,居然還和當初一模一樣。
她窩在他的懷中,不去管腹部肝腸寸斷般的絞痛,微微笑起來。那樣安心,就像嬰兒擁抱住母親,遊子回到了故鄉。有句話在重逢那天就該說,卻生生拖到了現在,還好,老天給了她最後的機會。她還來得及告訴他。
“舅舅,這麼多年,我其實好想你。能再見這一面,我很高興,沒什麼遺憾了……”
風吹進房間,她帶著笑意閉上眼睛,彷彿對這個塵世再沒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