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主僕回京。
他呆站在原地,心中巨浪滔天,恍如夢中,一步也挪不動。
與其說他對原配發妻情深意重,毋寧說他只是在陰謀暗箭與權衡得失之意算計的太久,心神俱累,嚐盡百味才開始嚮往那種簡單的毫無算計的關係。
很快有僕人跑了過來,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大盆溫熱的羊乳,她跪在墊子上扶著騰雲的馬頭,看著它慢慢喝了一半,欣喜若狂:“騰雲最乖了!”
傅琛這時候才走了過來,向元閬施禮:“下官見過二殿下。”
元閬的目光勉強從唐瑛身上撕下來,與他寒喧:“傅大人客氣。不知道那位是?”
傅琛心思轉的極快,想到二皇子的手腕與訊息來源,恐怕很快便能打聽出張姑娘出自他府上,索性道:“聖上不是將野馬王賞給了下官嗎?結果被府裡新僱來的馬伕給馴服了,她家祖上是養馬的,故而悄悄帶過來看看騰雲,原還想著若是不濟事,便不告訴殿下了,省得丟臉,沒想到她還真有兩把刷子。”解釋的連他自己都差點要信了,假如不是熟知烈馬認主的話。
元閬的神情有點奇怪:“她家祖上……是養馬的?”
唐家軍裡有一隊騎兵驍勇善戰,只是年初被以換防的名義從白城抽調走了,但唐家人天生會養馬也是事實,不然唐堯的坐騎也不會是難得一見的名駒。
傅琛試探性的問:“難道殿下認識張姑娘?”
“張……張姑娘?並不認識。”元閬便知府裡的這一位唐小姐鐵定是假的,不然何至於見到騰雲揚蹄咆哮就嚇的瑟瑟發抖,回去就裝病呢?
他面上露出幾分真實的喜意:“能得張姑娘醫治騰雲,本王感激不盡。騰雲如今的樣子,傅大人也瞧見了,不如借張姑娘在王府裡小住幾日,幫本王照料幾日騰雲,可好?”話是向著傅琛說的,目光卻向著不遠處的唐瑛瞧了過去。
“這個……容下官跟張姑娘商量一下。”傅指揮使今日格外的好說話。
騰雲吃了點東西,溫潤的大眼睛裡似乎終於燃起一點生存的希望,唐瑛緊揪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她這才有暇側頭去看說話的兩人。
不遠處年輕俊美的男子頭戴金冠,哪怕身處馬廄也難掩其身上的矜貴,兩人目光相撞,她暗自猜測:這位恐怕便是二皇子元閬了。
她不認識元閬,料定了元閬也必定不認識她,心中倒是坦坦蕩蕩,與之直視。然而她卻不知,元閬心中巨震,數月猜測一朝落了空。
元閬不是沒想過,自己重活一世,說不定再遇見元配發妻,她也有此奇遇呢?
他心中既盼著唐瑛還認識他,又怕她記恨自己,故而與她對視的時候心中忐忑莫名,手心還捏了把汗。哪知道對方的目光裡透著陌生,甚至與京中名門閨秀初見他的容貌,與他視線相接,那含羞帶怯的神情也全然不同。
她心中並無普通少女見到英俊男子的驚豔與愛慕,甚至也並無丁點恨意,可見對他全無記憶,一片空白。
元閬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他幾步跨過去,以騰雲現任主人的身份挽留唐瑛暫居王府,沒想到對方向他提了個新的建議。
“殿下有所不知,小的在傅府做馬伕,照料陛下賜給我家大人的那匹野馬王,若是小的來王府照料騰雲,恐怕野馬王也要餓死。不如這樣,騰雲在王府裡只吊著一口氣,說不定它與貴府八字不合。”
傅琛唇角微彎,心道:這是為了把騰雲帶走,連八字不合都搬出來了。
——又胡說八道了。
她為了一桌合口的飯菜,忽悠一把年紀的費文海用心鑽研廚藝,連協同作戰都祭了出來,彼時他便覺得這小丫頭不但出刀子利索,連嘴皮子也不遑多讓,沒想到今日連二皇子都敢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