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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是孤傲獨行的性子。他們戀愛時,快捷聊天已經盛行,打電話都嫌慢的資訊時代,宋璟用最快的快遞把禮物寄給她,卻用最慢的平信把本應該隨禮附贈的紙條寄過來。
字跡清雋,見字如面。
“今夕何夕,遙月見你。”
話寫得平平無奇,唐漾回想起當時收信的心情,似乎也有歡喜。
唐漾瞄了一眼字條,又將它重新放回木盒,她餘光無可避免地落在木盒裡那根陳舊的紅繩上,半闔的睫羽輕輕顫了一下,覆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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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牆之隔,蔣時延也去了書房。
他手腳不聽使喚地找出一本相簿,然後,在最後一頁的夾層裡取出一張三人合照。
一中每年五月拍畢業照,各班集體拍完後,會給學生放半天假,允許他們滿操場滿教室瘋跑,找同班、不同班的老師同學合影。
唐漾高三已經進入學霸的高階狀態,拍完集體照又和常心怡拍了幾張,她便一門心思想回教室刷題,倒不是因為作業,只是因為上癮。
宋璟是性子傲,就連班主任說想合照,他都是淡淡“嗯”一聲,照片裡沒什麼表情。
唯獨這張照片——圓滾滾的蔣時延站在兩人中間,還膽大包天地左擁右抱,唐漾和宋璟都沒有不耐煩,唐漾戳著蔣時延的小肚子,笑得眉眼彎彎,宋璟雙手散漫地插在褲兜裡,對著鏡頭勾出難見的、淺淺的笑意。
蔣時延那時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他是宋璟和唐漾的獨一無二,足以在其他同學面前炫耀到畢業。
可現在來看,如果不是自己擋在中間,蔣時延用力學著照片上三人的笑容,他們那時候就應該很登對了吧。
不信,看,不信,看。
蔣時延用手捂住照片中間的自己,他手修長,手兩側兩道笑容都很好看。
他再捂住宋璟,照片裡的自己太胖了,唐漾為什麼沒有嫌棄,還能咧嘴笑得那麼開心。
他捂住唐漾,好像任何人和宋璟在一起,都會變成陪襯。蔣時延初中開始便收到很多情書和禮物,漂亮的女同學們對他滿是嬌羞地說:“蔣時延你笑起來好可愛……請問你可不可以幫我把東西拿給宋璟。”
漾哥對他的好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漾哥,好像也喜歡宋璟。
按照排列組合的原理,照片上三個人可以捂住其中一個,成為三張只有兩個人的照片。
蔣時延發現新大陸般捂住自己,再捂住唐漾,再捂住宋璟,又捂住自己,抬手,他捂住自己,抬手,捂住自己,再抬手,再捂住自己……
不知何時蓄上的眼淚倏地掉出來,砸到照片上,砸向中間礙眼的自己。
他們真的好登對,真的很登對。
是不是從那時就開始登對了……
蔣時延撥通了程斯然的電話。
程斯然在電話那頭不敢出聲。
他只能聽著蔣時延掉眼淚,吸鼻子,小聲哽咽,哽咽到最後,每個字都沙啞得從砂石裡擠出來,帶著腳後跟被鞋幫磨破那種血肉模糊的痛意。
“宋璟回來了,”蔣時延眼淚接連而落,“宋璟為什麼要回來,宋璟憑什麼回來,他憑什麼當初和漾漾分手,現在又來找漾漾,他憑什麼傷害了漾漾,十年不聞不問,現在又巴巴地找到漾漾要吃飯。”
蔣時延越說,胸口越像塞了團溼潤的棉花般,堵得發慌又無處宣洩,整個人難受地撕扯:“他以為愛情沒有保質期嗎,他憑什麼當初沒好好珍惜現在又反悔,他憑什麼對漾漾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麼糟蹋自尊,”蔣時延眼淚越掉越兇,哭吼壓抑,“他宋璟就是個賤人!賤人!”
程斯然帶著安撫性質地附和:“好好,賤人,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