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眠沒有止血,沒有呼救,沒有摸手機,幾乎是車停穩那一瞬間,她伴著油箱的滴答聲,頂著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拉開車門,摔倒在地,陶思眠拼死超遠處爬,一步,兩步,血流一地,三步,四步。
轟!
爆炸的火光映在陶思眠最後的眸底。
但凡她反應慢一秒,此刻不堪設想。
熊熊大火燒淨一路血跡,就快燃到她的衣襟。
老齊夫婦當了幾十年赤腳醫生,習慣凌晨四點上山採藥,他們看到黑色沃爾沃宛如隕石般衝下山崖,拔腿朝崖底趕,在陶思眠葬身火海前一秒救下了渾身是血的陶思眠。
事發地距最近的鄉鎮衛生院要走三個小時山路坐一個小時摩托一個小時客車,送過去時間根本來不及,齊叔和齊嬸想也沒想把陶思眠帶回了家。
雙腿粉碎性骨折,失血過多。
夫婦倆家裡藥夠用,一個燒熱水一個敷藥,二十四小時沒閤眼守在陶思眠床前。
陶思眠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時而說胡話。
齊嬸用筆把小姑娘的胡話全部記下來。
李大洲,家裡有粥,勇,想大勇,排骨。
陶思眠身上沒有手機沒有身份證,中指有戒指。
夫婦兩人不知道小姑娘為什麼會開夜車,夜晚高速車少為什麼會墜崖,是不是結了怨或者被仇殺,也不敢貿然登尋人啟事。
山裡沒通網,更別提手機。
待三天後,陶思眠脫離危險情況稍微好點,齊嬸齊叔每天輪流去鎮上給陶思眠買藥,順便在鎮口小賣部老闆那看會兒電視。
電視上是一個年輕男人收購百億集團的新聞。
齊嬸趁老闆去結賬,趕緊把臺換到尋親節目。
沒有李大洲,沒有李大勇,沒有周大勇。
齊嬸很挫敗。
一週後,陶思眠神志完全清醒,但她聲帶被燙傷說話很吃力,她給齊嬸寫了個電話和字條讓齊嬸去聯絡。
從陶思眠出事後,黎嘉洲的手機號不知從哪裡洩露出去,被各種各樣的人快打爆了。
有電視臺的,網路營銷公司的,一休的記者,詐騙犯,尋親節目主持人甚至殯儀館。
當黎嘉洲聽到一個普通話都說不清楚的五十多歲大嬸說陶思眠在她手上,黎嘉洲笑了,他讓助理把電話號碼報給警方一查,果然是公共電話。
a市,南方系總部頂樓。
日光半昧,黎嘉洲靠在躺椅上揉太陽穴,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的情緒,如何才能找到她,找到她,滿腦子如瘋如魔地想找到她,可上天下地,根本找不到。
景山。
齊嬸又趕了幾個小時路回到家裡,滿懷愧疚:“他把電話掛了,是不是我話沒說好。”
“不是,”陶思眠安慰齊嬸,“沒關係,不急這一時。”
黎嘉洲收購南方系時,陶思眠在養病。
黎嘉洲重組南方系時,陶思眠在養病。
黎嘉洲在南方系大換血時,陶思眠咬著牙開始下地走路。
黎嘉洲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兩人計劃,陶思眠不用看新聞都知道。
陶思眠可以冒死讓齊嬸推自己下山輾轉去鎮上派出所,或者讓齊嬸把警察帶回來,但陶思眠沒有。
首先,她需要保命。
其次,如果自己在,哪怕黎嘉洲說一萬次不會顧及陶思眠,對陶家陶二嬸不會手軟,但陶思眠知道,黎嘉洲會。
現在自己不在,黎嘉洲的遷怒就是最鋒利的刀,手起刀落,不留餘地。
陶思眠已經放下了陶行川和安雅,可她無論如何忘不掉宋文信出事之後她去求陶二嬸給自己一個版面,甚至照正常的審慎制度走,陶二嬸冠冕堂皇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