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自個轉身進了帳子去。
池虞沖完水後,邊走邊蹬著腳,走進燒著火的帳內,鞋面上的水都甩得差不多了。
聶光的鍋裡不知道在煮著什麼,連個眼神懶得抬起。
撻雷看池虞半天沒有吭聲,忍不住急道:「咋了,不是有事,怎麼悶葫蘆一樣看著我聶叔?」
撻雷一開腔,聶光就抬起頭,手在一塊灰白的粗布上揩了兩下,轉眼看著池虞:「有事?」
池虞先瞪撻雷一眼,她不過在想怎麼開口比較妥當。
既然聶光問了,池虞就只好拿出陶巧薇的信遞了出去。
「有人託付我把這個交給聶將軍。」
「家書?」撻雷的嘴從來就是快,這剛開口就意識到了說錯話,又連忙合上。
乾北軍的人都知道,聶光哪還有什麼家人……
聶光看著封上的賜威將軍等字樣,頓時愣住。
遲疑片刻,他把手又在乾淨的布衣上蹭了蹭,直到水跡都乾透了才伸手接過。
三張紙的信說長也不長,他卻看了很久,彷彿從這幾百個娟秀的字裡行間找到了他早已經失去了的那部分記憶。
那些他曾經嗤之以鼻的東西被人用另一個角度娓娓道來時,才發現當初的自己是用多麼狹隘的眼看待自己的兒子。
他兒子的優秀至死都從他這裡得到半分認可,但是卻一直被另一個人放在了心上。
——小女知將軍遭逢此變心已哀,然翼以塵霧之微補益山河,螢燭末光增輝日月1,望將軍不忘初心,不負恆郎之意。
「……謝謝。」
雖不知道聶光那如蚊吶的一聲是在對誰說謝謝,但是池虞內心還是生出一種快樂。
她的舉手之勞,卻幫助了兩個人。
他們隔著千里,卻透過她的傳遞達成了某種和解。
從此,聶將軍有了新的家人……
撻雷被池虞拉出帳子,「咱們為什麼要出來?」
「我覺得聶叔這會應該想要一個人呆著吧。」池虞朝著太陽的方向伸了一個懶腰,「頭一次感覺和霍世子交換也不算是壞事啊!」
「我可比信鴿快多了,是不是?」
撻雷走在她身後卻沒有迴音,池虞奇怪回頭,對上撻雷窘迫又期待的大紅臉。
「小姐,能不能也幫我寫一封家書啊?」
第35章 還未
沒提筆前, 池虞拍著胸口給撻雷打包票沒問題。
提起筆的時候,池虞是懵逼的。
撻雷激情洋溢叭叭叭講了一堆後,轉眼瞧見池虞身前的白紙上片墨不沾。
「小姐, 你是忘了寫字還是咋的?」撻雷隔空指著她空白的紙,居然懷疑起她的水平來。
池虞忍著沒朝他翻白眼, 這會她可算明白過來『錚哥不願意幫我寫家書』的具體含義。
就他這流水帳一樣的敘述,他寫得是一本書吧?
名字都哐哐哐映在眼前了,就叫作《撻雷打仗起居錄》
「要精簡!要有情感!要表達你最想表達的事,不是什麼事都往上寫。」池虞擱下筆, 緩緩坐回硬梆梆的木椅上, 她抬手敲著自己的脖子說,惆悵道:「給你一炷香重新組織語言。」
「王妃也是這般寫的嘛。」撻雷坐在凳子上小聲嘀咕。
池虞揚起聲音嗯了一聲, 你懂還是我懂。
撻雷手撐著兩膝, 又強辯道:「可是這些都是我想表達的事呀。」
「我和桑娘也有七八年沒見了, 我想把我這些年的生活都告訴她, 這樣她就不會覺得我陌生了, 還有我的兩個孩子, 我的虎兒三歲的時候我就走了,怕已經認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