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點頭,笑道:「是,那是他們都不知道昨日試儀的時候世子全程都跟著,就好像特意走一遍今日小姐要行的路、要做的事,大小事物更是一一過問,世子對這婚事比人想像都要上心的多呢!」
大周實行晨婚。
日月交替之時,乃是陰陽融合之際。
所以一對新婚夫婦便應順應這天時,於月落日升的時候拜堂成婚。
世家大族於婚事上的重視謹慎,也體現對整套婚儀的精確把控,什麼時辰做什麼事,一件都不能行錯,往往都由手持囍鼓的喜婆掐著點來提醒。
所以試儀是大婚必不可缺的一環,婚前必然會有小姐的貼身婢女走婚儀。
可是,誰能想到世子之尊也甘願去做這樣的事,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因為他不能親自迎親,所以就想用另一種方法參與這場婚事。
池虞聽見大月打趣,頓時溫瀾潮生,注視著銅鏡裡的自己都有些羞怯。
鏡面倒映出一張昳麗濃顏,黛眉如畫、雙瞳剪水,平日裡不施粉黛的臉在今日都細細上了粉,精心妝點,然這厚粉也蓋不住她飛紅的羞意。
「他又不在,這麼上心做什麼?」
池虞移開視線,低頭在八寶籠匣裡用染著丹蔻的指尖撥動著飾品,宛若是認真專注地給自己挑選接下來要用以固定鳳冠的釵子。
大月捧來一個紅綢墊著的託盤,忍笑提醒道:「小姐,釵子都在這裡呢!」
她還猶覺剛剛那話沒說盡興又補充道:「世子那是在給小姐探路,怕路長事多。」
「這也沒幾步路,這麼難嫁我還不是嫁了。」
「小姐現在一點也不知羞,一口一個嫁字。」新月扒在門外朝著裡面笑道,沒等大月轉身對她說教,她就一吐舌頭快語道:「老夫人來看小姐啦!」
「祖母來了?」池虞連忙起身。
「我的乖乖兒要嫁人了,祖母當然要來。」池老夫人滿臉笑意在老嬤嬤的攙扶之下緩步進來。
池虞立於銅鶴高燭臺下,蠶絲百仙罩透出的柔光映在她臉上,妝容恰好描繪出她精緻的眉眼,光艷照人。
池老夫人打量她片刻,見處處妥當,無一錯漏,又想著白駒過隙,一晃眼那隻會抱腿哭鼻子的小女童都要出嫁了。心下更是感慨萬千,眼睛都微微潤濕,輕輕招手道:「阿虞來,我們坐下說,這一天你還有得累了,省省力氣。」
池虞乖順地讓婢女搬著凳子坐在老夫人身邊,聽著長輩教誨,時間過得飛快。
喜婆適時在門外催了一聲,「小姐要準備出門上轎啦!」
池老夫人才慌忙指揮道:「快!鳳冠帶上,帶上!」
池虞卻不慌不忙安慰,「祖母莫慌,都準備好了的。」
大月捧來鳳冠,半月和新月帶著簪飾,三人齊力在囍婆第二聲催促下完成了最後的準備。
扶著大月的手,池虞在上轎前於薄霧之中回頭望去,池府的簷角都被紅色染上了一層喜色。
「出發吧。」池尚書對著她神色複雜,揮了揮手,「出嫁後,切莫任性,去通州……千萬小心。」
喜婆掐著時辰拿出精緻的黃金囍鼓,伸出手在紅皮鼓面上一敲。
咚——
悠長重鼓聲在茫茫的晨霧中傳開,一支百來人的騎隊立於濤海一樣的野草中分作兩列,兩面巨大的牛皮戰鼓上頭一回綁上了格格不入的紅色綢帶。
一位年輕的將軍身著黑甲 ,堅冷威儀,黑底紅紋的旌旗在他的頭頂獵獵作響。
站於左右戰鼓之下是兩位同樣身著黑甲的精瘦男子,他們聲音洪亮震響原野:
「易正乾坤,夫婦為人倫之始;
詩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