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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越來越多,在盤絲糾結的髮網中,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嬰兒的哀啼,又像野狼哭號。黑髮中,一個物體竄了出來,撲向唐衣女子的面門,張開大口,咬了下去。唐衣女子發出一聲恐怖的呼喊,一張臉被生生咬去層皮,鮮血淋漓。
嬰兒的幼屍躺在她腳下,嘴角仍舊帶著惡毒的笑,粘著唐衣女子的血肉。
“你恨我?”唐衣女子彷彿不可置信,捂住嘴,滿是鮮血的眼眶中滾出兩串淚水。
“未來得及看到這個世界,便被你扼死腹中,它怎能不恨你?”傅舒夜拍落肩上殘留的黑髮,從散落在地的髮網中走了出來。
唐衣女子俯下身,抱起那個枯萎的嬰孩,紅色的眼淚落在嬰孩的嘴上,那鬼嬰咧開嘴,開心的接住那些血珠。
“即便是恨我,我也是你的母親啊。”唐衣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左手伸向胸膛,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那顆心臟晶瑩剔透,離體後仍舊在跳動。唐衣女子將那枚心臟舉到傅舒夜面前,道:“這是雞血石,七年前我因傷心過度染病,頭髮脫落,容顏不再。就是因為它,才苟活至今。你、拿去吧。”
傅舒夜接過那枚雞血石。石頭離開唐衣女子的指尖,她便剎那間委頓,頭髮花白,只剩下幾根粘在頭皮上,沾滿鮮血的臉皺在一起,脊背佝僂。
女子的生命似乎在眨眼間就流逝殆盡。
枯死的嬰孩怔怔看著抱著自己的老婦,勾起的唇角下彎,那惡毒的笑容也隨之消失。
只聽“轟隆”巨響,房屋倒塌,幻境維持下破敗的府邸離了雞血石的魔力,支撐不住,瞬間變得更加破敗。廊柱傾斜,滿目蛛網。就連那高大雄偉的紅色圍牆也倒了半邊。
在塵土飛揚中,傅舒夜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仍就昏迷的小狐狸。
走出半里地,小狐狸才悠悠轉醒,茫然四顧,驚喜的發現自己在傅舒夜懷裡。
“醒了?”傅舒夜問。
“嗯。舒夜懷裡好香,好舒服。”小狐狸的尖鼻子深深的嗅了嗅,心滿意足,想起暈倒前發生的事,心有餘悸,道:“那個鬼……她、她怎麼樣了啊?”
“她本就早已死了,現在、應該是去輪迴盤轉生了吧。”傅舒夜淡淡道。
從鬼府出來的時候,他看到那丫鬟的白骨被掉下的磚塊瓦片壓在床上,手裡握著一隻晶藍色瓶子。生前應該是服毒自盡的吧。
小狐狸往他懷裡鑽了鑽,露出兩隻圓眼睛,盯著舒夜的臉,道:“舒夜,阿九說你以後會回幽冥界,它是什麼意思啊?”
傅舒夜抿了抿唇,不答。
小狐狸又道:“那個冥王,好像得了相思病,阿九說讓你回去看看他。那個紅眼睛的傢伙也真怪,當初跟你吵的那樣厲害,現在又心心念念著讓你回去,真是變扭!舒夜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真的想你了,還是……”正自絮絮說著,不妨頸毛被人提起,然後就極其自然的被拋到了路邊的草叢裡。
傅舒夜拂了拂袖子,淡然的轉身離去:“你自己跑回去吧。”
小狐狸栽了個跟頭,頭上頂著一朵油菜花,可憐巴巴的看著傅舒夜瀟灑的背影。見他越走越遠,忙跟上去,抱大腿,撒嬌,哭泣,最終還是爬到舒夜肩頭,乖乖的呆在那裡,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要我來做什麼?”傅舒夜問,望向對面的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往傅舒夜面前的酒杯裡又添了些酒。他穿著上好蜀錦做的衣服,袍袖寬敞,錦緞純黑,上面繡著大朵大朵金色的木芙蓉。鴉翅般的頭髮沒有挽髻,披在身後,只在頭上繫了一個冰晶藍寶石抹額。黑色細長的眉,斜斜飛入抹額底。
“你不說我便走。”傅舒夜道,果真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