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便抬腳往自己房間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形頓了一下,用匕首的一端輕輕扣了扣鬱遲的房門,彎著唇,用他慣用的輕佻語氣,「鬱少俠,起夜?」
裡頭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響起來很輕微的鼾聲。謝懷風笑著搖頭,鬱遲這樣的演技若把他扔到茶樓裡演戲,不出一月茶樓就該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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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玲瓏睡得最早,第二天也是她起得最早。
謝懷風和鬱遲進絕命谷的那晚她和柳蔓香守著絕命谷山腳下睡了一晚,那時候都沒覺得凜州有這麼冷。她大清早起來,扒拉了一下炭盆,裡面只剩了幾塊透著涼氣兒的灰撲撲的炭,過了一晚早就熄滅了。凍得她真是抖著去院子裡打了一套拳, 打完了也沒覺得暖和。
她又看看緊緊閉著的三扇房門,裡頭三個都是耳力極佳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驚醒他們。玲瓏手癢,卻不敢真的甩鞭子,正當她在院裡和空氣練第三套拳法的時候,昨晚帶他們來偏院的那個少年從石林拐過來,看見她行了一禮。
「謝姑娘,掌門差我問問四爺,你們可要到前廳去用早飯,或者送到偏院也可以。」
四爺還睡著吶!謝玲瓏想起來唐漠那張臉和冷厲的眼神,凜州已經夠冷了!大清早何苦還要被唐漠凍上一凍。她剛想替謝懷風回絕了共進早餐的邀請,便聽見他家少爺的聲音已經響起來。
「送到偏院吧,不多叨擾唐掌門了。勞煩。」
「是。」那人得了命便下去了。
玲瓏臉一皺,「少爺,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啊!再住幾天我就凍成冰雕了。鬱遲也受不住吧,他身子骨最弱了,比我還差點兒。」
她剛說完,聽見謝懷風輕咳一聲,轉身便看見站在門口的鬱遲。
鬱遲瞪她一眼,差點在玲瓏身上燒出兩個洞,玲瓏嘿嘿一笑,「你怕冷嘛!」
幾人收拾完畢,也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佈菜的下人。
桌上擺上幾疊火燒包子和幾道清粥小菜,還送來一份長方形的小點心,他們幾個南方人居多,更是沒見過這是什麼。佈菜的笑著介紹說是爐果,是掌門特意吩咐的,說是給兩位姑娘備點姑娘家愛吃的。「香酥脆甜,不光是姑娘小孩愛吃,四爺和鬱少俠也嘗嘗。」
算來他們在凜州已經有個四五日,這幾日裡柳蔓香和鬱遲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過。
鬱遲抓了一個爐果扔進嘴裡,看著像是是硬的,沒想到是酥的,咬下去碎了一嘴的渣,鬱遲緊緊抿著唇,一時甚至不方便喝口水,又甜又幹。
柳蔓香看謝懷風,又瞥一眼鬱遲。
最後還是認命開口,「鬱少俠,聽聞你身中寒毒,雖然我對此研究不深,但不妨讓我一看。」
鬱遲猛地想起來昨晚那句「四爺可是要留他在身邊」,生生被一嘴的渣嗆到,他手忙腳亂摸了茶杯喝水,抬頭一灌馬上反應過來杯裡哪兒是什麼水,分明是辛辣的酒液。鬱遲皺著眉,已經喝進嘴裡,只能硬著頭皮吞,吞完了才被激得猛地咳嗽起來。
桌上三個人看著他,鬱遲愣愣地把杯子放下,眼神定在自己面前滿滿一杯溫水上。他耳根倏地紅了,只聽謝玲瓏不知死活地喊,「鬱遲!你拿的是少爺的杯子!」
鬱遲覺得自己兩片唇都滾燙,他……他剛剛用了謝懷風的茶杯。他下意識舔了舔唇,這個動作看得謝懷風挑起眉,用辨不清的語氣開口,「溫水,喝了。」
鬱遲匆忙把面前的溫水又灌下去。他垂著眼睛不看謝懷風,把手腕遞出去,低聲道了句勞煩柳家主。他昨晚還在想,自己是絕對不願意讓情敵幫自己看病的,連哈駑申被柳蔓香抓住這件事他都跟自己慪氣這許多天,更別說柳蔓香幫自己看身上的寒毒。
但他又想謝懷風的話,「幫我看看他身上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