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掩飾的關心,喬棟樑心想這才是親人。
他用感慨的語氣說:“外公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稜角分明,有銳氣的人,下放這麼多年,再加上年紀大了,多少稜角都磨平了。你小姨心理上多少也受了影響,她脾氣好、好說話,不過我們會把握住原則問題。”
他給蘇顏倒了杯茶,說:“咱們坐會兒,我跟你說說以前的事情。”
喬棟樑握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感慨頗多:“外公年輕的時候也是熱血青年。”
蘇顏對外公家的事情很感興趣,說:“外公,你說吧。”
“咱家在申城之前開棉紡廠,二三十年代在申城發展得最好,是申城的後起之秀,甚至開了一家百貨。我父親是根獨苗,他去世後,我大哥經營企業,可他就是個紈絝浪蕩子弟,完全不務正業。勾結軍閥,抽大煙,賭博,連個正經家庭都沒有,把錢都敗在軍閥跟交際花身上。
我那時在《申城報》工作,對家裡的產業一點興趣都沒有,當時很想為抗戰貢獻一份力量,就去當了一名戰地記者。
喬棟樑緩緩喝了口茶,陷入到久遠模糊又鮮活的記憶裡。
“等我回到申城,發現整個家被我大哥敗得差不多了,他那時帶著錢財想要去港城,結果在路上就染病去世。
咱們家的工廠、百貨公司、洋房全都沒了,只剩下這兩套獨棟樓房。
“解放後,家已經敗了,《申城報》停刊,我去雜誌社工作,家境早敗怎麼說呢,也不完全是壞事,沒被定為資本家,但我終究還是在五八年末被定為□□下放到了鄉下。”
想不到外公家是這麼一個情況,蘇顏說不出安慰的話,她想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應該很多都過得不太好。
她說:“外公,你在鄉下應該過得還可以吧。”
畢竟外公在鄉下堅持了二十多年,身體狀況還不錯。
外公豁達地笑了笑:“還不錯,就幹農活,跟當地農民差不多,算不上吃苦。”
她說:“之前的事兒都過去了,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以後環境會越來越寬鬆,大家的生活也會越來越好。”
喬棟樑說:“現在就挺好的,我也知足了。”
他的語氣跟神情都帶著經歷很多事情後的豁達跟淡定。
“經歷這麼多事兒,我算是看開了,福禍相生,親戚們這些都是小事兒,只要過得去就行,我對他們一直很寬容。至於房子,咱家就剩這麼兩棟房子,你不用擔心,不會落到別人手裡。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兒,我也會讓他們搬走。”
聽他這一番話,蘇顏就放心了。
外公的智慧肯定在一般人之上,她不用擔心他們。
蘇顏說:“外公,可是我一點都不豁達,也不寬容,我經歷的事情也不算少,我就想遇到麻煩儘快解決掉。”
喬棟樑看著蘇顏,突然伸出手,撫摸蘇顏的發頂,就像撫摸小孩一般,他此刻百感交集,很喜歡這個外孫女,她經歷那麼多事兒也很心疼她,但到頭來並不能保護她,反而需要她出頭解決問題。
曾經他感覺自己被時代、被命運拋棄,現在他感覺自己老了。
不過蘇顏讓他感覺很踏實,很溫暖。
初五那天,高大哥就搬到了他們工廠原先分配的房子裡,他大兒子也在爭取讓廠裡給重新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