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蒲陷入沉睡時,陸離坐在她床前,用指尖在她的額前凌空畫了一個靜心咒,爾後五指在她眼前一抓,待他走出房間時,兩手卻是空空的。
「小蒲答應借眼睛呢。」陸離笑眯眯的。小蒲是個善良的孩子,心裡雖然疑惑,但是聽聞陸離需要一雙眼睛,竟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陸離逗小蒲,「不怕大哥哥是吃人眼睛的妖怪嗎?」
小蒲理所當然道,「大哥哥和映之哥哥是朋友,怎麼會借了眼睛不還呢?」
在小蒲的房間外,陸離對惴惴不安的七婆道,「老夫人,閉上眼睛。」
七婆依言,一隻溫暖的手覆上的她眼皮,輕輕一掠後,並無任何感覺。
「可以睜開了。」
七婆緩緩睜開眼睛,再看四周時,視線除了比之前要清晰許多外,竟也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她懷中抱著一個用大芋葉裹著的包袱,竟有些不知所措。
陸離將小蒲的房門拉開一條小縫,道,「老夫人從這裡看去,便可以看見映之了……」說罷,他陡然停住了聲音,爾後豎起耳朵細細聆聽,半晌後,才悄聲道,「聽啊,映之他回來了。」
這一聲「他回來了。」猶如投入湖中的一枚石子,七婆激動地朝那門縫中看去。
一陣微風悄然拂來。
爾後是那米色窗紙外,海棠花枝在微微搖晃著,簌簌的聲音不絕於耳,過了不久,一個身影順著那枝葉爬了上來……
「篤篤篤。」
三下輕輕的敲打聲。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清澈的聲音在窗外問道,「小七,你睡著了嗎?」
——他問的是「小七」而非「小蒲」。聽聞至此,七婆捂著嘴巴,壓著聲音哭泣起來。
原來,他一直將小蒲當作了小七。
他心中念想著一直是那個年幼的小七。
不見屋內的答應聲,那個影子歪了歪腦袋,爾後,推開了虛掩著的窗戶。
——剎那間,光華繚亂。
窗戶那邊繁茂的海棠花枝上,坐著一個紅衣少年。
他穿著鮮艷的象牙紅短衫,以及同樣顏色的蓬鬆燈籠褲子。他身量修長輕盈,半個身子都掩映在粉色的花枝後,一席流水般的長髮同花朵糾纏在一起。
他在笑,輪廓完美,眉眼上挑,鼻子高挺,嘴角噙著溫柔的弧度。他有一雙極為精緻的棕色眸子,瞳仁比尋常人要大上幾分,晶瑩透徹,攝人魂魄。
這個俊美無雙的少年,以一種慵懶的姿態坐於樹上,頭髮和肩頭上落滿了微微發亮的花朵,在他右手上還提著一盞散發著幽光的燈籠。燈籠上繪著五彩的靈怪圖案,四角垂墜著五彩的穗子。
幽光時綠時藍,不時還有明亮的遊絲從中緩緩竄出來,紅衣少年的臉被光照亮,在他周身包裹著微弱的白光,夾著燈籠中的藍綠光線,讓見者會誤以為,這絕美的少年,是海棠花幻化而來的妖精。
七婆吃驚地看著這個美麗無雙的少年,萬千光華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竟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樹上的少年見屋中的女孩睡著了,先是無奈地搖頭,爾後赤腳在枝頭上一蹬,帶著紛飛的花雨,輕盈地躍進窗子裡來。
「小七……」他將燈放在身邊,俯下身去,溫柔而仔細地盯著榻上的女孩。
女孩不安分地顫了顫長長的睫毛。
映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小蒲的額頭,他湊到女孩耳邊輕聲說道,「小七,你的病馬上就會好起來了……你看,映之哥哥給你帶了什麼來?」他摘下系在腰帶上的一把青青藥草。放在小蒲的耳畔。
那藥草有著寬大的葉子,居中開著一朵潔白的小花,花開五瓣,鵝黃花蕊。模樣簡單,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株春日裡隨處可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