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秒,莫棲便在鏡子中的自己身上,察覺到一件以往並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鏡子裡的他,表情鎮定,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脆弱。
由於過於瞭解自己,莫棲能夠看出,這一絲脆弱並非其他人給他的暗示,而是真實存在的。
從高中畢業到上大學,從一名普通窮困大學生到這個死亡遊戲中,莫棲一路走來似乎毫不畏懼,在死亡面前毫不眨眼,但莫棲知道,這只是表象。
許願盒任務中,看到樊汀死在自己面前,共情著樊汀的感情,莫棲清楚,他是畏懼死亡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他人的離去。
無論哪個任務,他都在努力做到最好,讓每個夾縫中的世界回到現實,爭取讓每個困在遊戲中死在遊戲中的活著回到現實。
他盡了全力,卻依舊無法阻止玩家們的逝去。
對離去的恐懼似乎刻在了高三那一年,父親死亡,母親離去,當他自己也決定離去時,遇到了周墨存。
只是一個任務的短暫接觸,周墨存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足夠一個人面對世界的堅強,可是在這個任務的最後,周墨存也走了。
化作碎片,在莫棲面前散落。
想到這裡,莫棲心口一陣鈍痛,他不自覺地站在鏡子前,審視著自己。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周墨存化為無數碎片的畫面,在他心中藏得那麼深,又是那麼痛。
只是這種痛被遊戲強行清醒,失去的記憶像是蓋在傷口上的一層遮羞布,試圖掩埋一切。
可是傷口還在,難道蒙上就會消失嗎?不是的,不會的。
莫棲始終在痛,只是他失去了這部分的痛覺,他感覺不到,只能不斷在抽卡遊戲中追逐著自己也不記得的事情。
一直走到現在,終於走到周墨存面前,小心翼翼地珍藏著那張ssr卡牌,害怕再次失去。
這就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嗎?莫棲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鏡子裡略顯脆弱的自己。
「我開診所這麼久,你是第一個站在鏡子前審視自己超過10分鐘的人,大部分人看到鏡子就不願進門,哪怕是進門,也會儘量不看鏡子。」一個和藹溫和的聲音在莫棲身後忽然響起。
即使沉浸在感情中的莫棲,也沒有被這句話嚇到,這種出其不意的發問顯然也是攻克內心的一種方法,人在驚嚇情緒下,往往會不自覺地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他早就做好防備,這才任由自己對著鏡面的。
他平靜轉身,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容貌英俊儒雅,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身上沉澱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是個百歲智者,但容貌看來似乎還不到三十歲,容貌與氣質這兩種矛盾的元素在他身上卻融合得很好,給人一種神秘的感。
男子見到莫棲的神情微微愣了一下,徐徐笑道:「你是第一個被突然驚擾後如此鎮定的人,警覺性很高。」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別人身後,又突然說話,似乎不是很禮貌的事情。」莫棲說。
「你只是太專注沒有察覺到我而已,」男子對莫棲伸出手,友好地說,「您好,我是紫月亮診所的醫生,姓段,叫我段醫生就好。」
莫棲簡單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說:「段醫生,我不是來諮詢的,有個叫容鋒的人,他讓我幫忙來取藥。」
「是容先生啊?」段醫生笑道,「你和他是朋友嗎?」
「很久以前的朋友。」莫棲說。
「很久以前?有多久,超過十年嗎?」段醫生不著痕跡地說,「他很少有十年前的朋友。」
莫棲笑笑:「大學校友。」
「那超過十年了,真難得,他竟然會讓一個十年前的朋友來取藥。」段醫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