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暮雨的話逗得白雲忍俊不禁——她啊她,她怎麼會想到用「老不正經」這種詞來形容自己呢?再說雖然她一再強調自己年紀不小,可她的外表怎麼看都依舊年輕美貌……不,用年輕美貌這種詞來形容她,恐怕還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她乾淨的眸子,她春風般和煦的聲音,她溫和的神態、她溫柔的氣質、她寬容的態度……她的一切一切都不是一個單純只有「年輕美貌」的女子能夠比擬的。這是一種唯有歷經過風雨滄桑的人才能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餘裕,也是她作為女性而非作為漂亮花瓶的特質。
「首先,你不老。其次,你沒有不正經。」
白雲繃著麵皮,極為嚴肅地說完,這才對著聞暮雨笑:「你穿這一身非常的美麗。」
「『美麗』啊……」
聞暮雨並不相信白雲的話,她一抬眸,便問:「那你為什麼還用那種表情看著我?那種……像見了什麼怪東西的表情。」
白雲頓時莞爾:看來聞暮雨非常地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給他人什麼樣的感受。不過本來他的感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說給她聽也無妨。
「一般人都把你說的那個『像見了什麼怪東西的表情』叫作『驚艷』。」
「一般人驚艷只會瞪眼張嘴,你可不是。」
聞暮雨一臉不信,順便還指了指白雲的手。
剎那之間,在白雲思考之前,他已經像是被燙傷那樣用左手捂住了先前繃緊成爪狀的右手。
望著聞暮雨錯愕的眼,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的白雲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度。他有些懊惱,也有些緊張,還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最後,這些都只變成了音節,從苦笑著的他口中冒出:「對不起……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
要不要把自己的往事告訴給聞暮雨知道?聞暮雨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往事,她又會作何反應?許許多多的念頭在白雲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當他再一次對上聞暮雨充滿困惑的眼,這些念頭全部都被蒸發成了坦白。
「——我以前想做畫家。」
無法直視聞暮雨的臉,白雲低頭。他微卷的額發頓時快要遮住他的雙眼。
「所以我……一看見讓我覺得美好的事物、美好的風景,就想把它們畫下來。……對不起。」
「幹嘛要道歉呢?」
聞暮雨坐回到了白雲對面的藤椅上,她一臉疑惑。
「……」
是啊,為什麼他要道歉呢?自己以前立志成為畫家,現在仍舊無法完全改掉想要繪畫的衝動……這些事情,哪裡值得道歉呢?
心中「咯噔」一聲,白雲恍然聽見父親毛剛的罵聲:「畫家?!你要做什麼畫家?!你有那個本事做畫家嗎?!只怕在你成為畫家以前,這個家就已經敗了!到時候誰來供你做畫家的白日夢?!你以為你/媽、你以為白婉柔那個女人會疼你?!你仔細想想你已經多久沒和她面對面了!」
同時,白雲也聽到了母親滿不在乎的嗤笑:「你這種地方倒是挺像你爸的。不學無術,只懂得勾引小姑娘的那一套酸腐東西。……可以呀,你去做畫家吧。和毛家不一樣,我白家不缺一雙筷子。你就算是一輩子不掙一分錢,我白家也養得起你。」
想要成為畫家是天方夜譚不切實際。繪畫衝動是毫無建設浪費時間。
人生目標在本該最親近的人嘴裡變得如此不堪。全世界似乎就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所喜愛的事物是正確的,自己訂下的目標是可行的。誰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哪怕是山盟海誓過的女子,也無時無刻不在「苦口婆心」地將他「導回正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畫我嗎?」
聞暮雨的聲音提醒著白雲他需要掐斷自己這些不該有的心思。
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