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總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出眾,祖母就會對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她為沈家鞠躬盡瘁多年,到頭來只換得祖母一句冷冷的“無用”。
沈老夫人聽到動靜,卻並不回頭,半闔雙目,將一卷《華嚴經》誦完,方才叫婢女扶她起身。
她轉過頭打量了孫女眼,見她裝束素淡雅潔,眉頭略松:“七娘來了,坐罷。”
祖孫倆相對而坐,沈老夫人吩咐婢女煮茶的當兒,沈宜秋則靜靜地打量許久未見的祖母。
沈老夫人崔氏年逾花甲,大約是不苟言笑的緣故,顯得比一般人年輕,只是內眼角下彎得越發厲害,彷彿猛禽的喙,給她冷峻的面容又添了幾分刻深。
以前對上這雙眼睛,沈宜秋總是不由自主地發怵,不過今非昔比,她早已不是那仰人鼻息的小孤女,而曾經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祖母,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尋常老婦人罷了。
沈老夫人見孫女氣定神閒,眼裡沒了往日的敬畏,不禁微微蹙眉:“不日便是上汜,皇后在曲江行宮設宴,你隨我同去。”
張皇后在曲江池畔設宴,名為賞花,其實是為太子尉遲越選妃。
上輩子她就是在宴會上被皇后相中,不久後便選為太子正妃,嫁入東宮。
經歷過一回,沈宜秋自是一清二楚。
她出身高門世族,家族卻已式微,有門望,無實權,父親還有個為國盡忠捐軀的好名聲。
出身清貴,又沒有勢力,實在是上佳之選,皇后選中她一點也不奇怪。
只不過張皇后並非尉遲越生母,母子間不甚親厚,尉遲越對嫡母心存芥蒂,自然也不待見皇后替他選的正妃。
重活一世,還要將老路再走一遍嗎?
沈宜秋回想那十年的種種,從心底生出股倦意來。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提心吊膽地熬上十年,萬一熬成太后又死了呢?
沈宜秋不禁打了個哆嗦,還是離尉遲越遠點,沒準還能壽終正寢。
她看了眼後牆的直欞窗,窗外花影搖曳,春光正好。
她忽然生出種別樣的希冀,一旦打定主意和尉遲越一別兩寬,雲也淡了,天也高了,陽光也更燦爛了。
沈老夫人見孫女心不在焉,索性把話挑明:“此次赴宴的不乏都中名門貴媛,你須得謹言慎行,切勿墮了父祖的聲名。”
沈宜秋低下頭:“孫女謹記祖母教誨。”嘴角卻不由一撇。
她大伯成日鬥雞走狗、放鷹遊獵,二伯養了十八房小妾,舞女樂伎更是數不過來。
餘下那些叔伯堂兄弟們一個個奢侈成性、不學無術。
沈老夫人拿這些不肖子孫沒轍,卻來為難她一個剛及笄的小女子,真是好生沒意思。
沈宜秋心裡如此想,面上卻不顯,這些年她在宮中與尉遲越打交道,最擅長的就是陽奉陰違。
沈老夫人剛愎自用,根本聽不進勸,若是明火執仗地違拗她,一座孝道的大山壓下來,沈宜秋便毫無招架之力。
不過要逃避花宴,法子卻有不少。
沈老夫人見孫女仍是往日那嫻靜馴順的模樣,方才緩頰道:“規矩不能錯,不過也無須太板正,衣飾也可略鮮亮些,總要有些少年人的鮮活氣方好。”
說罷她向婢女海棠使了個眼色,海棠轉身進了內室,不一會兒捧了個金銀平脫、嵌螺鈿的紫檀木匣子來。
沈老夫人把接過匣子,開啟擱在身前几案上。只見大光明織錦墊子上擺著一對女仙紋金插梳,並一對纏枝石榴花樹金釵。
沈老夫人輕撫了一下匣中的釵子,眉目柔和了一瞬:“這是我當年的嫁妝,款式早已過時了,你拿去,著人重新打個時新花樣,覲見中宮打扮不可太素淨。”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