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尉遲越沒同意,反而命輿人快馬加鞭,倍道兼程,立即回長安。
他隱隱覺察到這不是一般的風寒。
也不是疫症,隨行官員和近身伺候的黃門都沒事。
更不是陰謀,身邊都是他的親信,食物和水都是來遇喜親自經手的。
兩個字無端從他心底浮出來:天意。
他曾聽聞,有的鳥獸在臨死前數日便有所感應,如今他親身體會到了這種難以名狀的預感。
狐死首丘,他只想回長安,回太極宮,回到小丸身邊。
尉遲越是叫人抬進暉章宮的。
沈宜秋見到他時,他正在昏睡,眼窩深深地陷下去,臉頰呈現不正常的緋紅。
她伸手觸了觸他的額頭,燙得幾乎不自覺地縮回手。
陶奉御很快趕到,然而他和隨行的醫官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除了當成風寒醫治別無他法。
一副湯藥灌下去,高熱一點也沒退,額頭似乎還更燙了。
當日黃昏,尉遲越醒轉過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但聞到熟悉的氣息便笑了,使勁分辨哪裡是她的臉龐,伸出手:“小丸……”
觸到一手溫熱的液體。
他的手無力地在她臉頰上劃過,又垂下來:“別哭,沒事。”
不過說了幾個字,他便覺胸骨疼得像要裂開,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這才道:“來遇喜?”
老黃門走上前來,眼眶發紅,鼻音很重:“聖人有何吩咐?”
尉遲越吃力道:“叫盧公、崔公、邵家舅父、周宣和趙王來一趟,別走漏風聲……”
沈宜秋一下子明白過來,啞聲道:“只是風寒,會好的。”
頓了頓道:“我已遣人去找那胡醫,他連祁十二都能治好,這樣的小病一定手到擒來,你再等等,會好的,只要找到那胡醫……”
尉遲越很少聽到她這般語無倫次,心頭緊緊一揪。他不忍心告訴她,別說他根本撐不到那時,就算立即將那胡醫找來,他也不會醫治他。
他只是微笑頷首:“我知道。請盧公他們來,只是以防萬一。”
幾人得到訊息,很快趕到了太極宮。
尉遲淵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邊,跪下來握住兄長的手,低低喚了一聲“阿兄”,滾燙的手心嚇了他一跳。
尉遲越握了握幼弟的手:“五郎,從今往後,聽你阿嫂的話,看顧好阿孃,莫要再淘氣了……”
尉遲淵道:“五郎知道,五郎以後聽阿兄阿嫂的話,絕不再胡鬧了。”
尉遲越抬手,想如小時候那樣摸他的頭,卻摸了個空,無力地垂下:“乖。”
尉遲淵忍住淚,不敢在兄長面前哭出來,然而他不知道,尉遲越根本看不清他。
尉遲越又道:“盧公來了麼?”
盧思茂走到床前跪下,聲音微顫:“僕在,聖人有何吩咐?”
尉遲越道:“朕要立遺詔。”
沈宜秋再也忍不住,背過身捂住臉,費盡全力才將哽咽鎖在喉間。
尉遲越接著道:“朕死後,傳位給太子,新帝加冠前,由沈太后聽政,諸位都是大燕的股肱之臣,請諸位竭力輔佐太后,如事朕一般……”
幾位臣僚面面相覷,盧思茂道:“太子還未降世,國賴長君,且若是醫官推斷有誤,皇后娘娘腹中的是公主……”
尉遲越搖搖頭道:“不會錯的。”
又轉向尉遲淵:“五郎……”
尉遲淵不等他說完便道:“謹遵聖人之命,五郎願盡心竭力輔佐阿嫂與侄兒。”
尉遲越道:“有勞盧公擬詔。”
盧思茂無法,四皇子不堪大任,五皇子雖聰明過人,但性子跳脫,並非合適的君主人選,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