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獄裡的哭喊聲,十年如一日,從不間斷。有人含冤入獄,有人咎由自取,他甚至記不清,這是他抄的第幾位官員的府邸。
孫宓繞至周述安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小女求求您,不要給我阿耶剖屍。”
孫宓見人將孫正荃的屍體已經裹上,崩潰大哭,撲過去道:“求求你,求求你了,讓我再看一眼。”
周述安回身之時,忽然想起,去年九月,他也是這樣,手執一道聖旨,帶著親兵抄了雲陽侯府……
他眼瞧著沈姌一路追到大理寺,翻身下馬,躬身求他,要見雲陽侯最後一面。
他未應,她也崩潰跪下,眼裡明明蓄滿淚水,卻不曾落下。
他第一次見她,她從馬車上下來,一身貴氣,明媚攝人,他坐在她身邊,她也瞧不見他。
他第二次見他,她正盯著貢院榜單上李棣的名字瞧,他站在她身後,回頭時踩了他一腳。
他第三次見她,他身居高位,她已為人妻,四目相對時,卻仍被那絕望神情,輕易地敲碎了孤傲的脊樑。
寒風肆意,鵝毛般的大雪疊落在她肩上,他將油傘傾斜,罩在了她的身上,同她說,“李夫人,你回吧。”
回吧。
我聽聞你的郎君愛你疼你,想必日後,不會叫你受委屈。
思及此,周述安輕笑,此生唯一一次大意,便是算錯了旁人能予你安好……
第86章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到了七月。
由於京兆府及時捉拿了身攜疫病之人,這場瘟疫總算是沒有殃及長安。與此同時,京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鄭京兆的心疾再次發作,在得知無法根治,只能靜心修養後,便趁著陸宴這次立功,提出了辭官。
陸宴於七月初八,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
二十四歲,手握重權,官居三品。
年輕的令人羨慕。
而洛陽那邊,刺史姚崢與突厥勾結證據確鑿,抄家連坐,姚氏一族滿門顱懸城門,府裡金銀財寶,盡數運回了京都。
六皇子自請去洛陽治疫,此舉雖振奮了民心,但在治疫途中,六皇子自己卻不幸染了瘟疫,隨行的大夫提著腦袋,夜以繼日地保下了他的命。聖人聽聞此事,雖未將他召回,卻也將太醫署的院正送去了洛陽。
許皇后在安華殿內,長吁了一口氣……
自工部尚書一職懸出來那一刻,李府的妱姨娘似乎更得寵了,何婉如落胎那日,哭得撕心裂肺,大罵妱姨娘是個不入流的狐媚子,文氏心疼自己的孫子在一旁幫腔。
李棣見文氏傷心落淚,也不好再添油加火,只好允諾何婉如,會再給她一個孩子,並叫她不要與妱姨娘置氣。
李棣之所以寵愛妱姨娘,原因有三。一自然是因為妱姨娘那狐媚功夫深,著實令男人著迷,二呢?那妱姨娘是許後的人,從瀾寧苑傳出去密信何止一兩封,李棣寵愛她,親近她,無異於在向許後表忠。
至於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要工部尚書的位置。
雅院幽靜,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室內,沈姌掀開床榻的幔帳,趿鞋下地。清麗伺候她盥洗,“姑娘臉色有些蒼白,可要用些胭脂?”
沈姌搖頭。
就在這時,一個名喚橘葉的女婢匆匆跑來。
沈姌從妝奩旁的銅鏡中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平靜道:“說吧。”那兩間院子,日日跟唱戲一般。
橘葉深吸一口氣,道:“昨日何姨娘病了,一夜高燒,方才郎君去看望,可那妱姨娘突然嚷著要吃紅豆酥……”
清麗道:“說下去。”
橘葉低眉道:“郎君駕馬去東市了。”
清麗目光一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