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旱將土壤撕扯成一塊塊的碎片,深不見底的溝壑像是下雨天從草木的土壤下爬出來的細長蚯蚓那樣噁心曲折,沒有樹木生長、沒有青草生長、沒有花、沒有鳥,風將所有的水都吹乾了,土壤吹成粉末一般的沙子,遠遠看去空氣中永遠像是瀰漫著一層薄霧。
烈日在炙烤著大地,在城門口聚集著不知何處而來的流民們,用一塊布,幾根脆弱的樹枝就能當做帳篷,在僅剩的陰影下休憩。那些身無長物的,就只能互相依靠,在彼此的影子中喘息。流民們都很瘦弱,破碎的衣物下是清清楚楚的骨頭形狀,沒有任何多餘的脂肪,瘦弱到不能夠被稱為人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只會認為對方是異形的地步。
年幼的亞恆驚呆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與其說是疑問太多不如說是對新獲取的知識而感到純粹的驚訝,超過自己所能想象的範圍,超過自己所能接受的範圍,像是看見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所發生的事情,像是看見了神明降臨。不、真是這樣也不一定,一座城池,一堵牆的分割,就彷彿真的換了個世界似的。
他名為人類的同類仿若是從暗不見底的深淵中爬出來的怪物,乾癟的身體,腐爛的肌膚,濃重的臭味從這邊就聞得見一二,黑洞洞的眼眶裡什麼都沒有。這真的是人嗎?這真的是和他的身體構造完全相同的,同類嗎?
亞恆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踢到了躺在沙子上的石頭,那咕嚕嚕的滾動聲像是把他從夢境中驚醒了似的,他猛地轉身向來時的路跑去。胸腔裡的臟器在撲通撲通地跳動,激烈地將營養透過血管運送到四肢百骸,支撐起激烈的運動所需要的能量。可亞恆卻莫名其妙地憋著一口氣,無法交換氧氣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嚨,直到他重新看到了熟悉的景色才將長長的吐息從肺腑中吐了出來,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所看見的東西所忘掉似的。
那種直擊靈魂的震撼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子裡,就像是呼吸的本能那樣如影隨行,卻又有另一些疑問從他的心底自然地爬了出來,充滿好奇心的少年勉強按捺,直到父母回來,才發出了疑問,迎來的卻是嚴厲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