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還不到皇子妃以往入睡的點,按照扶姞說的,殿下也應該要處理政事。而皇子妃應當在身側奉茶研磨才是,這便是常人所謂的紅袖添香。
雖然府中都盛傳殿下盛寵皇子妃,但是這話聽在春嬤嬤耳朵裡就跟聽到天方夜譚沒什麼區別。之前扶姞就說過殿下的禁忌和平素習慣,自家主子完全就是在這位的忌諱上來回踐踏啊。
且一想到研磨奉茶之事,春嬤嬤就已經想到主子墨翻墨,打翻茶水後殿下震怒的模樣了。
她就在門外停滯了片刻,就聽見裡間殿下清冷微沉的聲音道:「進來。」
果然,殿下到底還是被那個祖宗惹怒了。
春嬤嬤進去的時候還在躊躇,想著要如何請罪,但是才進來便有些愣住了。燈架上燭火明亮,映著的光投在山水美人繡屏上隱約可見其後花梨木芙蓉塌上隱約的身影,好像就殿下一人。
她謹慎的繞過屏風才看見,殿下衣衫整齊,自家主子只著著純白的寢衣枕在殿下的膝間,睡得正安穩。殿下倒是沒歇著,骨結修長的手裡拿著巾帕在給主子擦半乾的青絲。
就是這樣的動靜,主子也沒有醒來的意思。有一瞬間,春嬤嬤甚至懷疑,睡著的是不是其實是她自己,正做夢呢。
看著春嬤嬤恭敬呈上放在小桌邊的禮單,李燃蹙眉,不悅道:「禮單之事,皇子妃做主即可。」
縱然是不悅的,聲音卻放的很低,顯然是不想吵醒皇子妃。
但是皇子妃也沒看啊,春嬤嬤不敢這樣說,只是低聲道:「皇子妃年紀小,對這樣的事,殿下還是瞧一眼的好。」
這禮單都是她一個人擬出來的,她一個沒什麼本事的僕婢,哪懂得這些,主子將這樣的事交給她也當真是敢。
李燃動作停了下來,將那禮單拿了起來,只掃了一眼枕在他身上的人就不滿的動了動身子,他只好將一手用巾帕輕輕覆著她的髮絲擦了擦,一手拿起那禮單掃了一眼,就一眼就皺了眉。
這一刻他才相信這老僕說的對,嚶嚶不諳世事,對這些東西確實不清楚。皇子妃回門禮是有規制的,東西都太少了,是按照皇子妃歸寧禮最低的規制來的。
嚶嚶到底是江家養出來的,他自然不至於苛待了江家,皺眉道:「將東西換了,換成最好的,重新擬份單子出來。」
春嬤嬤連連應是,就聽殿下道:「以後嚶嚶不想操心之事,若拿不定就去前院找曹欒便是。」
燈燭有些朦朧,耳邊似乎有人在細碎說話,但是江嚶嚶蹙著眉緊閉著眸子,側著臉枕在李燃膝上的衣擺上,什麼也聽不見了。
李燃身影頎長擋住了大半的光影將她籠罩,江嚶嚶卻陷入了一個混沌的夢境中,她手裡還緊緊攥著李燃腰間的玉帶,在夢裡手上帶子卻變成了滴著血的匕首,正是她藏在枕下的那把。
反派就是反派,即便是他待自己人再好,也不能改變他本質的陰冷狠辣。
工部侍郎元文石是女主元雅容族兄,平素也除了和元鴻瀚一起把控了工部以外,也從未做過有違禮法之事。但是隻因為他是太子內臣,李燃在礦場做了手腳,指控他私藏兵械,意圖謀反。
元文石被陷害入獄,原本手下接觸那批軍械之人全部被處死,郊外的血染紅了邯山腳下的無恨河。這只不過是第一步,私藏兵械這樣大的事當然沒有那樣好判定的,很快在李恆的周旋下,元文石被證明清白。
但是所謂的私藏兵械不過只是聲東擊西,是為了坐實元文石結黨營私,以權謀私侵佔鐵礦之名。
一將功成萬骨枯,萬古以來又有哪個有治世功績的帝王不是踏著血走上那個位置的,李燃從不是優柔寡斷之人。
但是很可惜,他只是個反派,終究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