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這樣,每次媽媽過來,都只在辦公室休息。
裘厲的小房間就在辦公室隔壁,每次只要他拼完桌上覆雜的千片拼圖,媽媽就會醒過來,然後來他的小房間看看他,摸著他的腦袋說:“小厲真厲害呀,這麼複雜的拼圖,兩個小時就完成了。”
沒錯,他記得很清楚,這沒有問題的!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
他腦子繼續回溯著,試圖還原當年的全部細節――
媽媽特別喜歡嫩黃色的裙子,像小雛菊一樣的顏色。
媽媽總是溫柔地對她說:“小厲真的很乖啊。”
媽媽還給他講過幾次奧數題。
媽媽在那個男人面前,總是很尊重,叫他:“裘醫師…”
媽媽經常在他的會診室小憩,醒來之後精神特別好。
媽媽每次結束休息,都會給父親付款,還問他:“小厲的母親去哪兒了”
男人的回答好像是……
難產,死了。
“砰。”
空氣中的彩色泡泡,破滅了。
那一秒,全世界崩壞。
她不是媽媽…
媽媽已經死了,難產死亡。
裘厲因為母愛的缺失,潛意識裡把這個來向父親問診的女人,當成了自己的媽媽,並且這麼多年不斷深化記憶。
以至…深信不疑!
“小厲,你還好嗎?”任嫻見他臉色不太好,溫柔地詢問:“是不是想到不開心的事情了?”
裘厲沒有回答,他根本已經無法聽到外界的聲音了,被徹底阻隔了。
甄絮絮說道:“所以,媽媽其實是裘厲爸爸的病人呀!這可真是太有緣分了!”
“是啊,裘醫師…”
甄絮絮頓了頓,每當她想起這個男人,都不禁一陣陣後怕。
當初見他的時候,他待人溫和,和藹可親,誰能想到關上門,就能對親生兒子進行這麼殘酷變態的精神摧殘。
當年她在新聞裡看到他入獄的訊息,簡直冷汗直流,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那個小男孩看起來那樣孤僻陰鷙。
她還記得療程的最後一天,小男孩還抓了一隻死鳥過來給她看。
她好像狠狠地批評了他,說不應該這樣殘忍地對待小動物。
小男孩好像還哭了。
療程結束之後,她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能看到你今天這麼優秀,阿姨真的很開心啊!”任嫻動情地對裘厲說:“真是太好了。”
她柔和的嗓音已然完全被阻隔在了裘厲的耳膜之外。
砰!
又一個彩色泡泡,破滅了。
他所有的努力、全部的希望、自以為美好的未來,正在一個個地破滅著。
砰!
砰。
砰。
砰…
唯一僅存的一絲體面,支撐著他,艱難地吃完了那頓飯。
但裘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堅持到最後的,他什麼都感知不到了,只是機械地嚼著食物。
和這一家人道別之後,裘厲揣手走在大街上。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他腦子徹底放空。
街上的行人、車水馬龍、喧囂的汽笛、小攤販的叫賣…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面前是一家甜品店,裘厲邁著沉滯的步子走進去,點了一份大號的爆漿蛋糕。
甜點小妹偷摸打量了他好幾眼,最後還熱特意送了他一杯珍珠奶茶。
裘厲坐街道邊的椅子上,看著面無表情經過的人群,就好像看著沒有感情的動物一樣。
他拆開了爆漿蛋糕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