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宴進了書房,給畢之安行禮,又引見了馮嬤嬤。
仇苒落水時的卷宗,畢之安早就問鎮江府調了。
他極其關心這案子,自是親自向馮嬤嬤問話,一條又一條的,來回確定。
馮嬤嬤從前那幾年常常見仇珉,因而最初的緊張過後,她在畢之安的問題裡也就能應答自如,不似一般百姓老婦,見了官老爺就手足無措。
很多細節,馮嬤嬤說得和卷宗上的都對得上。
可她現如今提出來的淤青的位置,卷宗上雖有寫,可誰都不能斷言那到底是在哪兒撞的。
“沒有證據,”畢之安嘆息了一聲,“衙門斷案講證據,哪怕把動機、案發經過,猜測得再是明白,沒有人證、物證,兇手也不認罪,沒法將他伏法。”
馮嬤嬤哽咽著道:“大人的意思是,讓民婦就這麼算了?除非他自己跑出來承認殺人,不然我們姑娘的死就只能歸結為意外了?”
畢之安按著眉心,沉聲道:“馮氏,本官跟你一樣想抓仇羨,本官對他的懷疑不比你少……”
馮嬤嬤疑惑著。
黃嬤嬤輕聲說了畢之安與方嬈的關係。
“大人是奶奶的孃家舅舅?”馮嬤嬤喃喃著,“奶奶的死……”
馮嬤嬤打了個寒顫。
姑娘託夢時說過,嫂嫂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不是的,”馮嬤嬤猛然抬起頭來,顫著聲,道,“奶奶的死不是意外!民婦那天看到奶奶和爺爭執著往後山去了,民婦悄悄跟上去,看見爺把奶奶推下了山!民婦就是證據!”
畢之安蹭得站了起來,他想大聲問“為何當年袁州衙門調查時你不說”,話到了嗓子眼,全嚥了下去。
答案,他知道。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
“馮氏,”畢之安一字一字道,“誣告是罪!”
“不是誣告!”馮嬤嬤的雙手攥得緊緊的,“不是誣告。
當年民婦不敢說,姑娘失了父母,就只有爺這麼一個親人。
她當時都不到十歲,又是外室女,一旦民婦說了真話,爺被衙門抓起來,仇家鄉下那些壓根不往來的親戚能把姑娘撕了。
都不說是吃絕戶了,姑娘連姓都保不住,趕出門去,民婦只能帶著她去要飯了。
現在姑娘沒了,民婦還有什麼說不得的!”
畢之安沉沉看著馮嬤嬤,長長嘆了口氣。
道理上說得通,但誣告還是誣告。
第141章 沒有捷徑
書房裡,久久沉默。
馮嬤嬤抬起頭,抹了一把溼漉漉的雙眼。
她明白畢之安的堅持。
明知她是誣告還接下案子,這是害了她,也害畢之安自己。
可馮嬤嬤沒有其他辦法了,但凡方嬈和仇苒的死,有一點兒蛛絲馬跡可尋,也不需要如此。
仇苒墜河,此刻再無其他證詞可添補,她就說方嬈,只要能把仇羨抓起來,她說什麼都可以。
“大人,”馮嬤嬤的哽咽著道,“您就是順天府裡的大老爺,民婦就是來報官說陳年案子的證人。
民婦告狀,您接下案子,僅此而已。
民婦與我們爺對峙,最後對輸了,奶奶的死跟他沒有關係,您斷民婦一個誣告之罪,民婦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您就讓民婦告一回,您也審一回……”
畢之安五味雜陳:“馮氏,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不急於一時,明日再……”
他想讓馮嬤嬤冷靜,可有人比他們都不冷靜。
小吏來報,說是仇羨來了。
仇羨這幾年,只要回京就會到順天府來,拎著所謂的土產,送給他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