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之安道:“陳大人抄了沈家,有些收穫,但還不夠,得再看今晚上能有什麼新的發現。”
那麼多賬本、書信,總要花時間翻看整理,任何蛛絲馬跡,都是這麼來的。
“陳大人以為,沈家不會留下清晰的證據,早就燒了個乾淨,但旁枝末節的,興許會有漏網之魚,”畢之安道,“有用沒用,還得看過再說。”
就像是韋仕的扇子、郭泗的手記,不知道內情與線索,根本不知道這些會引出什麼來。
唯有在恰當的時機、由恰當的人推出來,才有了後頭的波濤洶湧。
畢之安也說不好,眼下這一時刻,他們做的每一件事情是合適的、是恰當的,他們只是在竭盡全力地,讓這一切在將來回顧之時,成為合適的、恰當的。
如卯榫一樣,嚴絲合縫。
霍以驍聽畢之安說完,鄭重道謝:“事情已經比預想得順利多了,這是畢大人和陳大人的功勞。”
畢之安不想居功,卻也說了幾句心裡話:“原也不願意這麼做,證據未全,就行這樣的事兒,我今日之舉和當日沈家做的,又有什麼區別?
只是,實在無奈,再拖下去,變數更多、風險更大,總得有人來做走這一步。
我和陳大人是打算行奸佞之事,卻不想,夫人登府報官,這一回,該是我給四公子及夫人道謝才是。”
“畢大人客氣了,雖然牽扯了朝堂風波,但說到底,是自傢俬仇,既是私仇,自家不衝在最前面,那就沒道理了,再說了,”說到這裡,霍以驍頓了頓,看著畢之安,道,“是有區別的。”
畢之安微微一愣。
霍以驍道:“當日沈家威逼,是為私利,今日畢大人和陳大人諫言,是為了朝堂穩定。”
畢之安的呼吸緊了。
其實這些道理,他自己就知道。
若不然,他與陳大人如何過得了心中的那道坎,去做那樣的事?
從心出發、清楚好惡,於是“奮不顧身”,但同時,又必須提醒自己,此舉終究不是“正途”。
這是把雙刃劍,一個不留心,醉心好處,會劃自己一身的血。
而此時,畢之安從霍以驍口中聽到了認同。
四公子這麼說,不是因為他是得益的那一方,而是,他也清楚地明白好惡,曉得他們做出選擇的糾結,給到他們支援與安慰。
古人說,士為知己者死。
畢之安沒想到,陳大人年事已高,他自己也是一把年紀了,會從年輕的四公子這兒,品出這樣的體會來。
他不由失笑,笑過了,又舒了一口氣。
朝堂上都說,四公子性子擰、脾氣大,做事兒只憑心情,別說皇子打架,氣皇上都是家常便飯,無法無天起來,皇上要訓,霍太妃還得護。
畢之安也見過四公子不講理的時候,人往衙門裡一站,說出來的話,能把他這個當知府都嚇得背後冒汗,可在那樣的無狀之後,亦有如此的通透。
能在御書房裡說真話,能與皇上配合著、暗度陳倉去歸德府攔船,能為了一個目標不放過任何一點兒機會……
畢之安送霍以驍出去時,心裡始終在想,這樣的性情能力,皇上會讓他一直姓“霍”嗎?
等沈家覆滅之後,皇上肯定會認這個兒子。
比起底下那些年幼的、還看不出資質的小殿下,比起另外三個年紀相仿的皇子,經過此役,四公子的能力、魄力最是讓人矚目。
說不上來是好是壞。
畢之安只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不管姓什麼,血還是皇上的血,四公子都得更謹慎才是。
第559章 早就會了
月色清亮。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