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與霍太妃定下的章程,霍以驍一清二楚,也清楚皇上知曉後會是什麼反應。
這要是不生氣,就不是皇上了。
“不是氣著這麼簡單,”吳公公想形容,又覺得什麼詞彙用在這兒,都大不敬,只好道,“四公子一會兒就明白了,哎……”
三人進了御書房。
其餘伺候的人手,都被吳公公屏退了。
皇上看著杜泓,冷聲道:“成親當日怎麼個議程,你給朕背一遍。”
杜泓一條、一條地背。
皇上靠著椅背、一手撐著太陽穴,闔著眸子,吳公公站在他身後,恭謹垂著手,悄悄又迅速地看霍以驍。
霍以驍坐在一旁,跟個沒事人一樣。
整個御書房裡,除了杜泓那咬字清晰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等到杜泓背完了,皇上才緩緩睜開眼皮,問道:“以為如何?”
杜泓不吭氣。
他以為什麼都沒有用。
反正沒有點名道姓地問他,他就當皇上在問四公子。
霍以驍倒是應聲了:“杜大人能把這麼份章程都背得抑揚頓挫,寒窗苦讀的功力可見一斑。”
杜泓:“……”
皇上氣得瞪了霍以驍一眼。
吳公公深吸了一口氣。
四公子這麼另闢蹊徑的答案,想讓人不發笑,真難。
但不得不說,有用。
再是疲憊的人,被糟心兒子當面氣一氣,立刻能精神起來。
皇上的頹然面貌去了大半了。
他隔空點了點杜泓,也知道跟杜泓說不出個結果來,乾脆換了手勢,示意他退出去。
杜泓一點不拖泥帶水,麻溜地滾出去了。
吳公公送他離開,再回來時,也沒有到近前,隔著簾子站在外頭,又豎著耳朵聽裡頭動靜。
萬一出了什麼狀況,他也好趕緊去勸。
裡頭,霍以驍依舊坐著。
皇上清了清嗓子,道:“按理,你成親那天,得進宮來。”
當然,這個理不理的,在霍以驍不上不下的身份面前,也站不住。
霍以驍沉默。
皇上嘆了聲:“如今狀況,你除了跟朕發發脾氣之外,你也做不來什麼,這處境,也不是你選的。朕知道你委屈……”
“我不委屈,”霍以驍淡淡道,“委屈的是我娘。”
皇上的眉頭皺了皺,當即想說什麼,又忍下去了。
良久,才又嘆息了一聲,他道:“是,你娘受了委屈,是朕的錯。
以驍,你很快就要成親了,妻子是你自己挑的,是你心悅之人。
你喜歡她,你要娶她,你想跟她恩愛長久,你也能夠明白一點兒朕的心意……”
霍以驍抿唇。
皇上又道:“朕和你娘,哪怕算不上青梅竹馬,也是自幼相識。朕由太妃娘娘撫養,她又時常來與娘娘問安,後來,她來得少了,朕又忙於學業,也就忘了。再之後……”
“再之後,您見到了她,她已經不是您記憶裡的樣子了。”霍以驍把話接了過去。
記憶裡不過六七歲的小女童,再出現時,已經亭亭玉立。
“還是,”霍以驍頓了頓,“還是先帝爺的后妃。”
皇上的臉色陰沉著。
名義上的后妃,卻沒有伺候過先帝爺。
她被選到後宮之中,又被偌大的後宮所遺忘,就這麼待在小小的宮室裡。
明明是最好的年華,卻只能獨坐天明。
於是,在一次相遇之後,感情出現了偏差。
“她糊塗,您也糊塗,”霍以驍道,“所以您想我也糊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