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強壓下去的哭意一下子又犯了上來,忙道:“您老有福,我們能給親家府上翻案,能讓大伯大嫂明志,是您教導有方,您出了大力氣的。”
這幾句話,曹氏說到了桂老夫人的心坎上。
桂老夫人是個極其要體面的人。
作為最後一位定安侯夫人,她勢必會在溫家族譜上留下深刻的印記,而不是匆匆帶過的一筆。
可老夫人想要更為濃墨重彩,她想百年之後,後人指著她的畫像,能說出一番故事來。
她寡居半生;她生養了三兒、各個都金榜題名;她養孫兒,都是刻苦勤勉,能在科舉路上一展才華;她養孫女,乖巧之餘,亦有個性,侯府這樣的人家,姑娘們也得有稜有角。
雖然丈夫走得早了些,但老夫人覺得,她這輩子,還是極好的。
直到老年,突然風雲突變,她險些就被打倒了。
可她到底是熬住了。
一家人群策群力,扳倒了沈家。
她桂氏,哪怕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出了力,出到力了!
“得活得久,”桂老夫人咬著牙,道,“老婆子當年要是沒有挺住,哪裡能見著這一天!老婆子就是靠一個字,’熬‘!我熬得比沈家久,我就贏了!”
“是,您說得是,”曹氏附和道,“您得長命百歲,還有好多喜事,在前頭等著您呢!”
桂老夫人最愛聽這話。
遇過的糟心事兒多了,才知道喜事有多麼得讓人歡欣鼓舞。
有些喜事還早,她未必能堅持到,但她這個身子骨,撐到辭哥兒三年後春闈總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三年內,兩個小孫兒爭氣些,考個秀才。
慧姐兒、婧姐兒的年紀也到了,她得挑個好人家,這聖旨一下,說親定比原先容易,更要擦亮眼睛。
桂老夫人轉頭去看溫宴和霍以驍。
宴姐兒說過,四公子與皇上之間有心結,認祖歸宗談不攏,其他殿下還未生皇長孫,宴姐兒此時生養亦不合適。
這其中的道理,老夫人都很清楚,但……
人還不能做做美夢?
三年前,她接到噩耗之時,也沒有想到,三年後,她就捧著這麼一張聖旨了。
甚至,宴姐兒從溫泉莊子回府裡住時,老夫人都沒有想到呢。
最終,還不是否極泰來?
只要她活得夠久,她說不定就什麼喜事都能等來!
桂老夫人摩挲著聖旨,與溫子甫和曹氏交代:“等下就寫家書,二郎寫封送去明州給三郎報喜。
二郎媳婦,你給你弟妹寫好,讓她告訴幾個孩子,尤其是章哥兒,你再給她說,要去天竺進香,菩薩跟前,替老婆子多磕幾個頭,香油供奉不要省。
對了,還有鳶姐兒,她雖是和離歸家,自此之後,大抵也有媒人上門,讓她們娘倆看仔細了,我們吃過一回虧了,這回可不能上當了。
看順眼了,我們一道參詳參詳,看不順眼,乾脆就別看了,安安心心在府裡住著,她在臨安管家,比她母親當家,更讓老婆子放心。”
溫子甫與曹氏趕緊應下。
曹氏含淚笑道:“您放心,我肯定給她們寫明白。”
果然吶,事情順暢人舒心,老夫人心情一好,看誰都順眼了。
當然,老夫人原也不嫌棄歸家的鳶姐兒。
姑娘家久久未嫁,多少惹人閒話,可攤上那種婆家,不和離、硬逼著過日子,才是真的坍臺到家了!
鳶姐兒和離時,雖然亦有背後看笑話的,可誰也不會真心覺得定安侯府這回硬氣錯了。
如今老夫人讓這麼寫信,也是有說道的。
比起“家裡不多你一雙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