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驍微微蹙眉,不知道小狐狸又在搞什麼花樣。
歲娘給他讓了路,霍以驍便繞到了花廳的北側,一眼看去,依舊沒有溫宴的身影。
再定睛一看,花廳的北門外,擺了一張竹搖椅。
霍以驍記得,這搖椅原是放在花廳角落的,這會兒被挪了位子。
搖椅邊上,還有一張小杌子,杌子上有一把蒲扇。
霍以驍走到搖椅旁,看了一眼搖椅上睡著了的人,不由“呵”的笑了聲。
果然是什麼樣的貓兒,就有什麼樣的主人。
黑檀兒趴在石板橋上看鯉魚,溫宴就躺在搖椅上看貓,看得倦了,閉著眼睛就睡,邊上還有個歲娘替她搖扇子,真真是把“享受”做到了極致。
霍以驍沒有叫醒溫宴,在杌子上坐下,手裡把玩著蒲扇。
夜風中,有陣陣蟲鳴,這聲音不止沒有打破夜的靜謐,反而越發靜了。
不是死氣沉沉的,而是屬於初夏夜晚的、透著生氣的靜。
霍以驍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
他可能才四五歲,跟著霍以暄和其他兄弟,幾個小子在草叢裡一蹲就是大半個時辰。
他們想抓蟈蟈,還得是自己抓,小廝們抓來的都不稀罕。
他還想起了霍懷定,大伯父看著是正兒八經的官老爺,管起兒子、侄兒時也會板著臉,但他有一門好手藝——拿竹葉編蟈蟈。
小巧玲瓏,栩栩如生。
當時年紀小,又是父母皆亡,霍以驍把霍懷定當父親看。
他猶自想著那些陳年舊事,搖椅上的溫宴卻是醒了。
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白皙的手指撓了撓額頭。
霍以驍從回憶裡醒過神來,眯著眼睛看溫宴。
額頭上有個很小的紅印子。
霍以驍握緊了蒲扇。
哦,原來不是扇風去熱,而是趕蟲子的。
溫宴只愣了一會兒,她朝霍以驍彎著眼睛笑了笑。
霍以驍問:“現在什麼時辰?”
溫宴看了眼天色。
月光被雲層擋了,連星子都尋不到幾顆,很難靠它們來判斷。
她只能估算著道:“應是不到亥初?”
霍以驍道:“快二更了。”
溫宴眨了眨眼睛。
不到亥初、快二更了,這是一個意思,霍以驍如此強調,大抵是想說時間很晚了。
緊接著,霍以驍又問:“這裡是西花衚衕還是燕子衚衕?”
溫宴因瞌睡帶來的迷濛散了,一下子就領會了霍以驍的意思。
果不其然,霍以驍站起身,一面往花廳裡走,一面道:“不恰當的時候做不恰當的事兒。”
溫宴忍俊不禁,起身跟上去:“我以為這種事兒,我做了很多。”
霍以驍:“……”
行。
確實做了無數。
還有大半是他陪著做的。
比如三更天翻牆給人下藥,比如大晚上衝出去打架。
霍以驍倏地想到了今晚上的那碗湯麵。
熱騰騰的,吃得人滿頭大汗,明明不適合這個時節。
就像在臨安時,溫宴不願意吃冷點心,想吃拌川。
拌川雖是熱食,卻也比不過一碗冒熱氣的片兒川。
論不合時宜,從一開始就亂套了。
當然,能掰正的時候,還是得掰一掰。
“先送你回燕子衚衕,”霍以驍道,“總不能就在廊下打瞌睡了。”
溫宴應了聲。
她也是為了方啟川的來訪而在這裡等霍以驍,倒不是真的想露天睡一晚,只是沒想到,霍以驍回來得這麼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