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轉冷。
孕吐一點點緩解,肚子亦看得出起伏了。
而隨著肚子隆起來的,還有孩子的活潑勁兒。
孕吐的感知是隔著一層的,知道孩子在那兒,知道孩子給母親帶來了變化,那麼現在,這種感知變得直接許多。
從若有似無一般的不確定,到漸漸有了力氣……
那個小娃兒,十分喜歡翻山倒海。
不管白天黑夜,忽然就會來上一段。
不止是溫宴夜裡會醒,霍以驍都睡得很淺。
御書房裡。
霍以驍按了按眉心。
皇上從摺子裡抬起頭來,看著他。
霍以驍道:“您那寶貝豆子,夠能折騰的,這才幾個月,就這麼鬧人,再長些,越發閒不住。”
皇上道:“什麼豆子,現在可比豆子大多了。”
“那是什麼?”霍以驍道,“奈果?李子?好像都小了些,香瓜?”
皇上睨了霍以驍一眼。
他並不想討論寶貝孫子到底是個什麼瓜。
好好的皇太孫,在以驍口中,都快成了瓜娃子了。
是的,溫宴懷得一定是皇太孫。
這麼活潑、這麼有勁兒,讓人可太欣喜了。
皇上避重就輕,只交代道:“夜裡得歇好,別仗著年輕硬撐著。”
這些時日,從年末忙到新年。
中間,衙門封印了,以驍卻沒有放鬆,與趙太保、金太師一塊,整理著去歲的大小事情,又要為新年的各項安排做好準備。
如此忙碌之下,夜裡要睡不踏實,確實影響精神。
見霍以驍不接話,皇上又道:“漱玉宮又不缺屋子,你去偏殿睡就是了,也免得一不小心擠著你媳婦兒肚子。”
霍以驍卻問:“孩子在孃胎裡,都這麼鬧人?”
皇上道:“很少有這麼鬧的,甚至也有完全不鬧人的,誰讓你們當父母的就閒不住,動不動爬大殿頂上,孩子有樣學樣……”
他絮絮說著,沒有想到,低著頭的以驍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讓他心頭一緊。
霍以驍說:“我在孃胎裡是什麼樣的?”
皇上偏過了頭。
他知道,以驍這麼問,本意不是戳他的心窩子。
雖然以驍一戳一個準,但這次,真的不是。
可偏偏,這一回,比那些故意而為時,更讓皇上胸口鈍鈍的痛。
不是氣血上湧的頭暈眼花,而是苦澀至極、無言以對。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會關心自己的過去,亦會思索自己的將來。
曾是什麼樣的孩子,以後有會變成什麼樣子……
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得到答案。
以驍的幼年,那些他還未曾記事時的時日,還能從金老太太口中聽到許多趣事。
甚至更早一些,他從江陵被帶到京郊的那三個月裡的經歷,孔大儒能回憶起不少。
可是,他在孃胎裡是如何長大的,沒有任何人能回答了。
母親的孕吐厲不厲害,肚子從幾個月開始能看出來了,他第一次揮拳是什麼時候,他到底,鬧不鬧人……
沒有人知道了。
忽然間,皇上有些弄明白了。
以驍寧可夜裡被鬧醒也不挪屋子,不僅僅是心疼妻子,也是在體會孩子的成長。
是在彌補自己無法追尋的過去……
既如此,還勸什麼呢?
左不過就這麼幾個月,讓他繼續陪著吧。
冬去春來時,溫宴的肚子隆得越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