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選擇把以驍送去前院。
見不著了,就不會剮心剮肺的痛。
而且,離得遠些,不在跟前,也免得她一個控制不住情緒,說些不該說的話……
本意其實是好的,可也傷了以驍。
只是當時的她,無法樣樣顧及周全了。
霍以驍遲遲未言。
金老太太的眼淚落在他們握緊的手上,燙得他難受。
他自然明白老太太當時的心境,那種說不得、怪不了、又過不去的情緒,壓得老太太喘不過氣來。
等金老太太終於能夠平靜下來時,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隔閡。
老太太想要討好他,又無從下手。
最終,成了之前那種局面。
“您說這些,”霍以驍鬆開了手,取出帕子給老太太,“不是為了表述您有多辛苦、多無奈,您不是個喊苦的人。”
這麼多年,這些情緒,金老太太從未向任何一個人說過。
她只是埋藏在心裡,自己開解自己。
現在她肯說出來,霍以驍知道,不是為了當年的事給他一個解釋,而是另一層原因。
金老太太在告訴他,不管他姓什麼,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一直有人在向他下手。
原本以為,他的皇子身份,是在他被皇上接進宮,成了朱桓伴讀的幾月之後,才一點點傳出風聲來。
可事實上,在他六歲時,院子裡的丫鬟就已經說過了。
盞兒一個灑掃丫鬟,根本沒有見過太子模樣,怎知他和太子的眼睛像不像?
而且,如果不是有心人,誰敢說家中公子長得像太子?
嘴上再沒邊的,都不可能說這種話。
毫無疑問,盞兒是故意的,背後之人的目的是破壞他和金老太太的關係,所以,這幾句傳言,只進了老太太的耳朵,府裡其他人並沒有聽說。
霍大夫人不知道,邢媽媽她們也不知道。
金老太太把所有的話,都埋在了心裡。
“我不知道盞兒受誰指使,”金老太太道,“但是,你的身份一直是別人做文章的利器,你想擺脫這些,就得認祖歸宗,就得站在他們前面,讓他們低頭。”
霍以驍蹲下身來,抬頭看著金老太太:“您知道我的生母是誰嗎?”
金老太太搖頭。
“是熙嬪,先帝的熙嬪,”霍以驍哼笑了聲,“她生了我,她卻不能是我娘,我又不想再多一個娘……”
金老太太抬起雙手,捧住了霍以驍的臉。
她顧不上哭得有些模糊的眼睛,湊到近前,直直看霍以驍。
腦海裡,映著熙嬪年輕時的樣子,可金老太太左看右看,都沒有在霍以驍的臉上看出什麼相似之處來。
“哪個與你說的?”金老太太皺著眉頭,道,“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霍以驍一愣。
是了,金老太太是認得熙嬪的。
“我與她,一點都不像嗎?”霍以驍沉聲問道。
“不像,”金老太太道,“我雖然年紀大了,但不會記錯的,你與她不像。”
“太妃娘娘說的,皇上也承認了,”霍以驍道,“可能是像爹了吧……”
金老太太用拇指抹了抹霍以驍的臉:“有些事兒改變不了了,你只能認,道理說了許多,你再自己想想。”
上了年紀的手,自是粗糙的。
指腹抹過面上的感覺,十分清晰。
隔了一會兒,霍以驍應了一聲“好”。
餘暉退盡,天色暗了下來。
金老太太放開霍以驍,從鞦韆上站起來。
霍以驍扶著她,兩人慢慢往花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