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北黎的境況瞭然於心。
這偌大北黎,表面看上去鮮花著錦,前不久更是將羯胡人狼狽地趕出中原,就連皇帝都差點被吹成了一代中興之主,彷彿已經開創了中興盛世。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若是以長河為界將天下劃分為南北兩半,北方中原之地經過羯胡人多年高壓統治,幾乎被榨光了全部的力量。
羯胡人生性蠻橫,只知縱馬搶掠,不善生產經營,佔領中原之地後,哪怕仿照中原皇朝建國稱制,號為大燕,卻也沒有真正改去骨子裡的蠻夷習氣。
多年統治下來,北方之地早已被他們糟蹋得不成樣子,大量百姓流離失所,不得不為奴為婢。哪怕是曾經的地主豪強,也被羯胡貴族毫不留情地奪走了一切……他們的所作所為,相當於一夥強盜大搖大擺闖入別人家中,被趕出去之前,還將房子裡的東西都破壞了一遍。
哪怕重新奪回中原,北黎所接手的也是一攤徹徹底底的爛攤子。
至於南方膏腴之地,問題同樣不小。
南方本就繁華,國庫大部分稅收都來自於此,稱得上是整個北黎的錢袋子。但當地的地主豪商眾多,江南世族林立,與南方出身的官吏士紳關係千絲萬縷,組成了一股難以撼動的勢力。
從一開始帝室南下,為了儘快站穩腳跟,取得南方勢力的支援,皇帝就對那些南方地主豪強、世族勳貴作出了諸多許諾;此後,為了籌措軍費,反攻北上,又不斷對江南世族進行妥協,將太多不該給的權力放了出去。而這權力一旦下放,再想收回便困難重重了。
如今的南方,勳貴、世家、地主、豪紳,各方勢力已是盤根錯節,頗有幾分尾大不掉的趨勢。
朝堂便是整個天下的縮影,釐清這些情況後,那些在一般人看來過於繁雜的政務,朝堂上文武百官之間的矛盾摩擦,在原不為眼中便洞若觀火了。
出身北地的勳貴、朝臣,早就被羯胡人奪走了一切,隨著皇帝一路南下之後,為了利益,他們不得不與南方勢力相爭,想盡辦法從南人口中奪食。
而在南方處處受排擠的他們,多年來最渴望的便是奪回中原,重歸故土。
因此,這些人是朝中最堅定的主戰派。
為此,哪怕是曾經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都一改往日作風,投身軍中。
十年下來,這些出身北地的勳臣之後,已成為了軍方最不可撼動的一股勢力。
至於南邊,則恰好相反。
南方本是歌舞昇平,一群豪紳世族每日裡過得不知多麼逍遙。結果皇帝帶著一眾北人南來,本該屬於他們的土地被北人奪走,大量本土利益被北人瓜分,每年還要丟出無數白花花的銀子投入戰爭,即便奪回中原,又於他們何益?
如此一來,那些江南世族自然更傾向於主和,在他們看來,只要每年給些銀子,安撫住那些羯胡人便是了。
——彼輩蠻夷,無德之人,莫非還能久居中原,竊取社稷神器?不過一時得意而已。待其勢衰,收復中原易如反掌。
這兩派之間矛盾由來已久,哪怕如今中原已被收復,矛盾的根源已經不存,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依然未曾緩解。
——儘管沒有了主戰主和之爭,但朝堂上還有更多的利益之爭。
家中世代居於江南,被視作文官之首的蘇丞相,就是南方推出的代言人。
而原身齊宣,多年來戰功赫赫,受到軍方上下擁護,已然成為軍中一杆旗幟。
“這麼說來,皇帝如此倚重蘇丞相,甚至因此對蘇名佑的許多惡行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純粹是出於對蘇丞相的信重,多半還是以此制衡太子吧……”
看過這個世界的史書,原不為也大概知道,史書上那通篇的話總結下來,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