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最後只剩下程亦安。
程亦安立在堂中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捂著額不知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沒說話。
最後是貼身老嬤嬤往裡使,示意程亦安先進去,程亦安進了東次間,不一會,老嬤嬤方將老太太攙進來。
老嬤嬤守在屏風外,讓祖孫倆獨處。
老太太蹣蹣跚跚往北牆坐榻邁去,程亦安見她邁得有些辛苦,連忙過去攙了一把。
待她坐穩,回過眸來時,是一雙千瘡百孔的眸,像是被刀割過,龜裂不堪。
程亦安畢竟是她養大的,瞧她這摸樣,也不好過,
“祖母”
“你坐”
程亦安尋來一小錦杌,挨著她膝蓋頭坐下了。
老太太撫了撫她光潔的額頭,怔怔看著,到底是親自養大的姑娘,養了這麼多年也有了感情,
“安安,從你上回放火燒院子,到今日故意逼得苗氏來我跟前鬧,我就知道,你應該是聽說了什麼,是嗎?”老太太眼神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程亦安沒有否認,迎上她的視線,“對。”
老太太深深閉上眼,“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了。”
程亦安蹙眉道,“您為什麼要瞞我?”
老太太忽然苦笑幾聲,兩頰薄薄的皮肉一扯,連著鬢角的白髮也從梳著頭油的髮髻上鑽出來,顯得人越發老態龍鍾。
“因為我想保護你。”
程亦安明顯面帶狐疑,
老太太見她不信,無奈地搖了好一會兒的頭,
“我適才大可當著大傢伙的面坦白真相,可你知道我為何單獨留下你?”
程亦安不語。
老太太語重心長道,“因為,這些事一旦被他們知曉,對你不利,對你娘也不利。”
說到此處,老太太再次鄭重地看著她,
“安安,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要知道嗎?”
程亦安心中已有不妙的預感,卻是沒有絲毫遲疑,
“您告訴我吧,否則我寢食難安。”
“好。”老太太緩緩吁了一口氣,垂下眸許久,再次抬眸時,一
時,她母親已經死了。
程亦安閉著眼問她,
“那我孃的屍身呢,尋到沒?”
老太太從帕子裡抬起淚眼,搖頭道,
“程家出動幾百家丁,大肆搜山,崖下深林密佈,屍骨無存。”
程亦安一想到自己母親可能葬身獸腹,心頓時一陣絞痛,猛地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哭道,
“一點都沒尋到嗎?一片衣角都沒有嗎?”
當然尋到了一片衣角,卻在那個人手中,老太太只得道,
“沒有,現場只發覺一些血跡,再無旁的痕跡。”
程亦安忽然天真地想,她都能重活一回,孃親有沒有可能被人救下,還活著呢,只是一想起十七年過去了,孃親若真在世也該尋來了,又是心若死灰。
“所以,我愧疚於心,一直想著如何彌補你,遂仔仔細細教養你長大。”
這就解釋出為何她比其他姐妹受寵。
屋子裡忽然靜極了,祖孫倆一個枯坐在榻上,一個失神地盯著面前的虛空,久久無言。
程亦安很不想去問那個人是誰,起身走到門口,終究是折了回來,逆著光開口,
“他是誰?是大伯父還是三叔?”
兼祧自然是讓程明祐的親兄弟兼祧。
難怪老太太不敢聲張,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四房會亂套。
這回老太太乾枯著眼,凝望她,目帶懇求,
“孩子,別問了,問了對誰都不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