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抹殺一個種族的最好辦法,就是抹殺他們的歷史,讓他們連喜樂哀怒都放棄,連科研論文都燒燬,連犧牲的傳火者們都貶斥為叛徒。蘇文笙——我們不能光用春風與歌謠去應對黑暗,這些遠遠不夠。”
“如果連神戰的開頭都不敢打響,等到最後,人類只能在神靈的操控下死去,他們連死亡都會悄無聲息。”
海風吹拂著二人的黑髮,漆黑的髮絲糾葛在一起,蘇文笙隱含悲哀地望著蘇明安,蘇明安回以堅定的眼神。
“理想主義者……”
蘇文笙說:
“你何以吞嚥億萬人的憎恨。”
他忽然伸出手,朝蘇明安探去。
蘇明安立刻退開一米,蘇文笙卻只是拿出一個鏡子。鏡子之中是世界各地的情況。
“你親眼看看——因為你掀起的神戰,人們遭受了什麼。”蘇文笙指著鏡子。
蘇明安抬眼望去,鏡子之中,火光燃燒於城市的各個角落,聖盟軍的鐵蹄踏響大地,人們的血肉殘肢散落。
“門徒大人,你們恐怕根本沒有想過——如此膽小怯懦的小國,也會在最後勇敢一次吧,哈哈,哈哈哈哈——”韋納國的國主大喊著。他的對面,畢維斯帶兵圍住了他。
“你們以前不是很聽話的嗎?這一次我來徵集鎏金礦,你們竟敢——竟敢把它們都送給人類自救聯盟?”畢維斯指著國主,憤怒大吼。
韋納國只是個小國,之前一直為萊洛帝國輸送礦產,如今畢維斯來,韋納國主卻把最後一批礦產交給了人類自救聯盟。
國主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將桌上的王冠鄭重地戴在頭上,隨後笑道:“我國的壽命本就肉眼可見,不斷地被你們壓榨、掠奪、侵佔,沒有一點尊嚴,等到礦產耗盡的那一天,我國這群自由信教者遲早會被你們毀滅,只不過,在壽命告終前,吾作出了最後的決定——我國的符篆家們已經遷移至人類自救聯盟,聖盟軍們,你們無法再從我們這裡掠奪一針一線!”
“愚蠢——愚蠢——愚蠢!”畢維斯飛起一刀,斬斷了國主的頭顱。
老人的頭顱滾落在地,最後依然是笑著的。
蘇文笙望著這一幕,淡淡道:“蘇明安,你看到了,這位國主本來不用死。他被你的影片帶動,選擇了背叛神靈。如果他聽話地把最後一批礦產交上去,他不會死。”
蘇明安說:“他沒有死,他真正地活了。”
蘇文笙眯了眯眼,沒有反駁。
他揮了揮手,鏡子裡浮現了新的畫面。
福港圖獨立王國,人們舉著火把衝入王庭,他們叫囂著“聽從舊神”的話語,將花圃全部連根拔起,將僕人們全都殺死,把女皇拽了出來,割下她的頭顱去找人類自救聯盟投誠。
女皇性情軟弱,一直服從於神靈,哪怕遭受別國入侵,她也只會不斷地割地賠款。人們終於意識到她保護不了國民,在這個關頭掀起暴亂,殺盡了她與她的子嗣。
年幼的王子哭泣著,被暴民們的鐮刀鋤頭刺穿,他幼小的臉上殘留著天真,尚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因為這種理由不顧性命地發起暴亂。
——既然麵包吃不飽,那吃蛋糕不就好了?
——既然窮得活不下去,那信奉神靈不就好了?
神靈是多麼愛他們啊,為每個人都安排好了死亡結局,如果整天捱餓,那就按照神靈的安排被餓死,大家來世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小王子不理解,因為他從小被灌輸的就是這種思想,所以直到他被憤怒的鐮刀刺穿的那一刻,他依然不理解。
不理解,暴民,愚昧,粗魯,異教徒。
——你們為什麼要掀起戰火?
——你們為什麼不能聽從命運的安排,乖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