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愣在了原地。
真的是姑母回來了?
阿嬌根本不記得姑母長什麼樣,她很小的時候姑母就出嫁了,只在父母的談話中知道姑母的小名叫觀音,這個小名太特別,所以阿嬌記憶深刻,她問母親姑姑為何叫觀音,母親笑著摸摸她的眉心,說姑母那裡有顆天生的硃砂痣。
阿嬌緊張地盯著門口,分不清是更期待還是怕失望。
郭興開啟大門,露出了站在門外的三道身影,兩個孩子站在一位美貌婦人身後,而那美貌婦人的眉心之上,果然有一顆水滴大小的硃砂痣。
阿嬌看到了那美貌婦人的硃砂痣,也看到了一雙熟悉的杏眼,久遠到以為已經忘記的記憶突然浮現上來,是母親笑著點評她的長相,說她臉龐長得像母親,眉眼更像父親與姑姑。
兩個特徵都對上了,來人真的就是姑母吧?
可阿嬌不敢冒然去相認,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官爺走過去,與對方說了什麼。
孟氏並沒有心情與趙宴平見禮,趙家的大門一開,孟氏一眼就看到了裡面做少婦打扮的白裙女子,那模樣依稀有幾分亡嫂的影子,眼睛與她一模一樣,再有朱昶都承認了侄女就在趙家,孟氏十分確定,此女就是她可憐的侄女阿嬌。
看到兄嫂長滿野草的墳墓孟氏都沒有哭,只覺得物是人非心中淒涼,如今看到侄女,彷彿所有的悔恨思念都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孟氏鬆開兒女的手,跑到阿嬌面前,一把將已經長得與她同高的侄女摟進了懷中。
“阿嬌,姑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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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出生的時候,孟氏才十五歲,兄嫂得了漂亮的女兒歡喜,孟氏也非常喜歡這個小侄女,很多時候長嫂要管家、出門應酬,便由孟氏陪小侄女玩耍。阿嬌第一次學會爬、第一次學會走路、第一次學會用勺子吃飯、第一次喊爹爹孃娘姑姑,等等等等,孟氏都在身邊。
阿嬌只是她的侄女,但對孟氏而言,阿嬌也是她的女兒,出嫁之時,孟氏最不捨的便是三歲的可愛侄女。
出嫁了,與兄嫂分隔兩地,孟氏再難回家一趟。
阿嬌七歲那年,丈夫突然被捲入貪汙案中,天突然塌了下來,一家三口全被打入大牢。當時孟氏要擔心自家的未來,要照顧才三歲的兒子俊哥兒,兄長來探過一次監,沒說上幾句話就被趕走了,再往後,孟氏面對的便是一家三口被髮配邊疆。
那一年,孟氏才二十一歲。
邊疆苦寒,俊哥兒路上就染了病,到達邊疆不久便不治而亡,孟氏流乾了眼淚親手埋了兒子,繼續與丈夫受罰開墾荒地。祁文敬在牢獄裡被用了大刑,壞了底子,第二年也含恨而終,一家三口就剩她一人。
當地一惡霸看上了她,要搶她去做姨娘,搶親的路上遇到賊匪,孟氏被匪首橫放在馬背上,帶去了賊窩。
那賊首就是孟氏現在的丈夫薛敖,也是孟氏當時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孟氏求薛敖替她給遠在江南的兄嫂報個平安,得了兄嫂的回信,她便心甘情願地給他做壓寨夫人。
薛敖果然派兩個手下去了江南,三個月後兩人回來,只帶來了兄嫂墓碑上的拓文,以及八歲的侄女被武安縣的舅舅收養的訊息。孟氏大哭一場,但為了還能有與侄女重逢之日,她也要好好地活著。
孟氏嫁給了薛敖,薛敖是個山匪,孟氏就是再想念侄女,也不可能把侄女接到賊窩,當時孟氏以為,侄女跟著讀書人的舅舅,總比跟著她好。
孟氏與薛敖在一起後,先生了兒子薛琰,懷上女兒那一年,朝廷北疆爆發戰事,急招男丁從軍,但凡願意從軍的男人,以前無論犯過什麼事,都既往不咎。孟氏不想自己的孩子長大後繼續做賊匪,勸薛敖去戰場博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