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太太還在等回信兒。
翡翠笑道:“被子、湯婆子都給四姑娘添上了,四姑娘還起來賞了會兒雪呢。”
魏老太太搖搖頭,神色複雜地道:“現在有心情看雪,明早反應過來,有的她愁。”
翡翠不能搭話,搭了,聊得一深,老太太今晚更加難眠。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您快歇息吧。”翡翠彎腰,重新幫老太太掩了掩被子。
魏老太太點點頭,閉眼睡了。
翡翠滅了燭燈,靜悄悄地退回了次間。
之前睡得溫熱的被窩已經涼透了,翡翠將老太太的厚襖子壓在被子上,搓搓手搓搓腳,一時片刻倒也睡不著。
聽著窗外細微的落雪聲,翡翠的腦海裡又浮現出芍藥精似的四姑娘。
如果說四姑娘是小芍藥精,四姑娘的母親小周氏便是大芍藥精,四姑娘的外祖母則是老芍藥精。
說來說去,還是老芍藥精最厲害,年輕的時候給元嘉帝當乳母,盡心盡力照顧了元嘉帝十幾年,一邊與先帝糾扯不清,一邊哄得元嘉帝對她敬重又孝順,乳母與乳子之間的情分,據說把太后娘娘都比下去了。
後來太后容不下她,元嘉帝便賜了“壽安君”的爵位給她,送她出宮頤養天年,使得四姑娘的外祖母成了新帝登基後京城諸位官夫人裡面唯一一份得了女爵的。
因為與先帝的牽扯,又得罪了太后,壽安君的名聲並不好。不好就改啊,壽安君偏不,長女大周氏嫁得不如意,她慫恿大周氏與夫家和離,轉身把大周氏嫁給了一個富商當正妻。沒過幾年,小周氏死了丈夫,壽安君又支援小周氏歸家,還趁元嘉帝去莊子上探望她,將小周氏介紹給了元嘉帝。
名門世家都以女子守節為榮,壽安君母女三人的做派,簡直就是不守婦道!
就因為這些長輩,連累自家的四姑娘也被眾人扣上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汙名,那些人已經認定了,四姑娘要麼不嫁,哪日嫁了,肯定也定會效仿大小周氏,要麼輕易和離,要麼男人一死就回家改嫁。
可憐老太太一片苦心,為了挽回四姑娘的名譽費了多少力,然而半點用都沒有,四姑娘都及笄了,至今也沒有一家願意登門向四姑娘提親。
四姑娘也是心大,那樣的外祖母、姨母、生母,最好一輩子都不要來往,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偏偏四姑娘就喜歡往壽安君身邊湊,就像掉進了一個烏漆麻黑的大染缸,把她魏家嫡女的名聲弄得越來越黑了!
夜裡的寒潮來得神不知,走得鬼不覺,第二天竟然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陽光灑照在皚皚積雪上,一片白晃晃,刺得人眼睛都要瞎掉了。
院中的海棠落了一樹的雪,嫩粉色的花苞在雪中隱隱若現,美得脆弱又倔強。
魏嬈披著斗篷站在窗前,白皙的手遮在眉梢,對著這幅雪景笑得鳳眼彎彎。
太陽這麼好,地上的積雪挨不過兩三天就會融得乾乾淨淨,非但不會耽誤春種,還會為地裡添一層肥水,讓土壤潤潮便於犁耕。此情此景,百姓們怕是高興得要手舞足蹈,即便有心人想散播是外祖母的大壽招來天罰的謠言,也只會起反效果,讓百姓們感激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