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王梧終於能好好寫稿,也和那位同事成了朋友。
同事也是位新人。
他性格開朗,愛說愛笑, 嘴角梨渦常在,人緣極好。
自從交上朋友,王梧與他幾乎形影不離。
那時他們都是社裡的新人, 每天要做各種雜事, 往往臨到下班, 稿子也沒寫多少。
每到這時,野心勃勃的王梧總是會留下來加班, 同事自然陪他。
寫起稿來總是容易忘記時間,等王梧被肚子叫回神,經常發現到了深夜。
這時,同事往往已經做好一份夜宵,端著餐盤朝他走來。
王梧還記得那一晚。
外面颳起了大風, 吹得窗戶砰砰響。
他把亂七八糟的桌子扒拉出一塊空缺,搓搓手等著同事的投餵。同事那天下了碗麵條,上面鋪了一層雪菜肉絲的澆頭,還是他從家裡帶過來的。
王梧餓得不行,接過碗先呼呼地吹了一通,然後往嘴裡扒拉麵條。
澆頭是不是鹹了點?同事嘟囔:昨天家裡換了種鹽,總覺得手感不對。
王梧吃著,含糊道:是鹹了,沒看我給埋麵湯裡了麼。
同事笑罵:就你嘴賤,嫌棄你就別吃!
說著要來搶。
王梧趕緊捧起碗躲來躲去,年輕人鬧騰,連一頓宵夜也吃不安生。
哎,你這舌頭真是絕了,天賦啊。鬧完,同事感嘆,手撐著下巴,眼裡映著燈光。
王梧一面喝湯,一面抬了抬眼皮。
視線從同事眼睛滑過,落在嘴角梨渦。
你又會吃,又會寫,好好努力,一定能混出來的。同事說著,笑起來:我也是。
那當然。
窗外隆隆風聲撞擊窗戶,卻進不來這個冒著熱氣的角落。
年輕的王梧道:下半年把證考了,明年文章夠數就能升到二星,這樣再過兩年,去修個學位。
同事點頭:一步步來,三星指日可待啊!說不定還能進大學混個助教噹噹
助教怎麼夠,當教授,正的!王梧道。
那三星也不夠,還是當四星食評家吧。同事笑:到時候咱們走到哪兒都有人專車接送,還給扯橫幅,就寫歡迎著名食評大師蒞臨指導
然後恭恭敬敬地請我們品嚐當地最好的美食。
那必須啊,走遍聯盟二十八區
兩人越說越興奮,吃著只值五信用點的麵條,坐在被吹得砰砰響的窗邊,做著每個年輕人都會做的白日夢。
夢境裡落滿了肥皂泡般、金色的、閃閃發光的慾望。
同事總做麵條,畢竟辦公室的小鍋也沒法兒幹別的。
於是王梧吃過各種口味的澆頭,青椒肉絲、魚香茄子、西紅柿雞蛋在那個角落,他與同事聊了太多。越聊越美,越聊越真,彷彿那樣美好的未來真的在前方等著他。
那是他慾望最膨脹的一段時間。
後來,一切都成了真,王梧回頭看,卻發現他並沒有想象中的滿足。
而有心與之分享的同事,卻早早死在了一次蟲洞大災中,連條口信都沒留下。
這麼多年過去,王梧逐漸變得沉默而嚴肅。
錢對他而言只是個數字罷了,聯盟的美食也已經吃遍,對任何創新菜餚都沒有了期待。
他不會再做夢,夢中不會有閃著光的金色泡泡,更不會有嘴角綻開梨渦的同事,坐在桌對面看著他。
直到嚐到這碗雪菜肉絲麵。
他似乎回到了那個起風的夜晚。
他吃著味道沒多好、卻能撫平飢餓的一碗普通麵條,暢想著值得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