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黃竹還在呆愣之際,拓跋燾扶著他,讓他坐在神壇之上。
拓跋燾單膝跪下,拿起那兩塊筊子,目視著黃竹拋下筊子。
筊子落地,一正一反。
卜有。
仙人是多情的,卻又是無情的。
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很容易被自己庇護著的凡人打動或者吸引。
至於黃竹,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如往常一樣,為凡人所感動,還是因為那一瞬間被帝俊的眼神迷惑了,所以答應留下來。
在拓跋燾看他的時候,雖然面容不同,但他恍惚間覺得眼前看著自己的是帝俊。
拓跋燾到底是帝俊心神的對映,還是天道的一個失誤?
黃竹也有點迷茫。
他施法,給了拓跋燾魂遊仙界的能力,當拓跋燾入睡的時候,魂魄會被牽引在黃竹身週一丈,看得到別人,別人卻看不到他,包括黃竹。直到哪一天,如果他不再心念魂遊,就會自動停止了。
這個說不上是獎勵還是懲罰的決定,是黃竹希望拓跋燾在近距離、長時間接觸他之後,會漸漸審視自己的想法。他與“拓跋燾”這個存在,說來認識了有十幾年,真正相處的時間卻不多。
——這種做法顯然是針對真正的凡人的,拓跋燾言之鑿鑿自己是獨立的生命,那麼黃竹就姑且這麼當做吧,他還真不敢把那當做帝俊的想法去處理。
然而……
一年又一年過去,拓跋燾卻始終沒有失去最初對黃竹的動心,他夜夜魂遊仙界,時時可以見到黃竹,沒有絲毫睏倦疲憊,也沒有任何怨言。
十九年過去之後,拓跋燾仍然是每夜都會魂遊。
只是因為連年征戰,他的身體逐漸衰敗。太平真君十九年,年僅四十五歲的拓跋燾壽命走到了盡頭,燈枯油盡之時,下詔傳位於宗室。
這個時刻,寢殿外面時時有道人持經,此時卻有一名年輕的青衣道人走了進來。
侍衛想要阻止,拓跋燾卻對他伸出了手。
一個年老的宮人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心驚無比,因為他依稀記得此人容顏,分明是二十年前曾經離奇出現在宮中又消失的明玕道長。
明玕走到拓跋燾身旁,對他一稽首,“陛下,我來接你了。”
拓跋燾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意思:又看到你了。
對於拓跋燾來說,昨夜他們才見過。而對於他來說,已經快二十年沒有看到拓跋燾了。
明玕對拓跋燾伸出了手,拓跋燾緩緩閉上眼,就此歸天。
宮人、侍衛紛紛跪地大哭。
老宮人偷偷抬起頭,卻發現明玕不知何時又消失了。
……
黃竹拉著拓跋燾的魂魄,踏雲到了九天之上。
接近太陽之後,拓跋燾的魂魄開始漸漸溶解,更準確的說,是外面那一層聖人設下的偽裝溶解了,恢復了他的金烏精魄。
帝俊重新出現在了黃竹眼前。
他緩緩睜開眼,一如拓跋燾緩緩閉眼,看到黃竹的剎那,眼神有些恍惚,隨即一定,深深彎腰鞠躬。
黃竹:“怎麼?”
帝俊充滿歉意地道:“為了拓跋燾對你的無禮和執念,幸好未壞了正事。”
“唔,”黃竹掃了他一點異樣也沒有的神色兩眼,看不出任何端倪,於是口中說道,“沒什麼,不干你的事,你又不知道。”
帝俊低目,“保證以後不會了——下一個在何處?”
黃竹眯了眯眼睛,“百年後,西魏。”
滅佛之厄(九)
北魏末年,軍閥宇文泰擁立南陽王為帝,建都長安,史稱西魏,與高歡所擁立的東魏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