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嚇死我吧。”書妄言傻樂了一下,這才看到周斯音臉色很差,“寶鐸兄,怎麼了?”
周斯音沒好氣地道:“上去!看完趕緊回去寫稿!”
……
書妄言的戲票是官座,也就是最好的座位,在二層,等於現代的包廂。
兩人抱著不一樣的心情坐下等待開場,這場除了他們,更多的是廣大戲迷。眼下,場內有的戲迷就在交流。
“我是場場來的,你們不知道吧,應老闆最近,幾乎每場表演得都不大一樣!”
“我還以為只有我發現了呢,而且,場上怎不見檢場人走來走去討人嫌了。”
“要我說,雲青改的那個唱腔也是驚豔得很,‘不堪秋氣系此身’一句綿綿悲腔,唱得聲淚俱下,賺了我大把眼淚啊。從前未見過何人這樣唱,想必是新琢磨出來的,只這句,值錢!硬裡子(優秀的配角)!”
演員不是機器,有些演員還會現掛,臨時從場下抓包袱,但總歸是大差不差的。
此時有些名角,在地上灑白灰面,然後在上頭上演步法,演完一遍,再演第二遍。兩次留下的腳印,步數一樣,連尺寸也差不多。
而這位戲迷說的,是指應笑儂的唱工、表演程式,甚至劇情上的改變。
這種改變,就是紀霜雨在臨場導戲了,這些演員每天能消化多少,都會讓它在臺上和觀眾見面。應笑儂作為主角,他的改變較為明顯。
每場都來,還懂戲的觀眾,就能注意到這種差別,一旦注意到,還真是想多看幾次。
正是時,臺上面幕已拉開了,表演開始。
書妄言趴在欄杆上盯著瞧,情節剛開始,他卻已經覺得有意思了。
其一是燈光的運用,對情節、人物塑造如此巧妙。
其二正是之前下頭戲迷也提及的細節,場上沒有演員以外的人走來走去了。
這時候的臺上可沒那麼清淨,檢場人走來走去搬桌子、安排道具,跟包的給演員遞水喝,都是公然上臺的,觀眾得自覺無視他們。但想也知道,這有多破壞氣氛,多出戲。
但今日這出《靈官廟》,絕無這些情況。就算有變動,也是利用各式各樣的帷幕、道具移動等遮掩,不讓觀眾看到。
這是個老習慣了,有人改革掉,觀眾也是大聲呼好。
書妄言撫掌笑了,“這位導演是怎麼說服這些檢場人和名角的,好啊,把這亂糟糟的人清了,真是爽快不少。”
——紀霜雨帶著檢場人控制機關,竅門都教給了對方,搞得人家連喊師父。這都是能換飯吃的手藝,有這種情誼在,紀霜雨只是讓對方別在場上公然亂走,人能不答應?
再往後,故事展開,書妄言更是無話說了,他,挑不出錯!
有位電影大師說過,電影的沉悶就是殺人。
其實所有藝術形式都是如此,現代人回看老電影,都會覺得很是拖沓。就是日後戲曲在改革中,也會將多餘的情節刪去。
紀霜雨也大刀闊斧整理了劇情,留下精華,塑造人物用經典的一兩個橋段即可。
時間上減少了一些,但整個故事反而顯得更暢快,讓人印象深刻了。也虧得這些演員,臨場排戲都能記住新的,畢竟都是吃飯的本事。
因此,書妄言非但挑不出錯,只覺得這劇情結構流暢精緻,是他從未見過的爽快,就連一些西洋短片節奏也沒這樣好。
起承轉合,大小高潮的分佈,樣樣得當,雖然演的是鬼神戲,卻毫無腐朽封建氣息!
劇情拖沓之處刪了,錯漏之處補了,連思想,也與時俱進了。
比如之前有個橋段,是一位受害人死了後,他的妻子自白了一番後,選擇跟隨自盡,成為過去臺上一個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