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內,碧草替衛燕脫下外衫掛在架子上,為她打來熱水淨手淨面。
「小姐,要是做這些事惹得自己不痛快,今後就不要做了,沒得壞了心情,多不值當。」
衛燕鞠了一把溫水淨面,搖了搖頭道:「我若不做這些,家中境況一日不如一日,叫夫君如何能安心科考?」
「哎。」碧草嘆了聲,環顧一圈簡陋的屋宇,眼眶立刻紅了。
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小姐,哪裡過過這樣的苦日子,跟著姑爺到杭州來的這幾年,倒是把先前沒吃過苦全部吃了一遍了。
她想起今日在集市中被人尋麻煩的事情,唉嘆不已。
「可您如今都落魄成什麼樣子了?在街上拋頭露面買脂粉,侯爺若是知道了,不知該心疼成什麼樣了,就這樣還不算,今日在街上,您還要拿出架勢與那些市井潑婦吵架,奴婢哪見過您這樣,當真是又害怕又心疼,實在不想見您在這般了。」
衛燕聽她這麼說,兩道柳眉微微蹙了起來,倒不是因為委屈,只是因著她的不理解。
「碧草,你也覺得女子拋頭露面便是錯的?」
碧草垂下眼睫,默不作聲了。
衛燕嘆了一聲,「如今的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光彩的,我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有什麼不好呢?」
碧草雙眸泛起了淚光,「小姐……」
她心疼不已,亦理解不了。
「可小姐您過去是多麼溫婉嬌柔的姑娘,那些京城的高門小姐,個個都把您當成知書達理的閨秀典範,如今,這日子卻逼得您變成了……」
碧草哽住了,說不下去了,垂著淚懇求她:「不如,您回一趟京城,求侯爺接濟接濟,侯爺從小到大最疼您了,一定不會放您不管的。」
衛燕知道與她說不通了,只好直截了當與她說明。
「碧草,你不必再勸我了,我是不會回京城的,另外,你若是想回去,我絕不會阻攔,我會替你寫信給父親,讓你繼續回侯府做大丫鬟的。」
碧草以為衛燕要趕自己,急得噗通跪倒在地,連聲道:
「小姐,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碧草這輩子只認您一個主子,您無論如何也不要趕我走……」
衛燕將她從地上攙起,從袖袋中取出些銀錢給她,「好碧草,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市場上買條鮮魚吧,等夫君回來,我好給他燉湯補身子。」
江桐喜歡吃魚,衛燕常常給他燉魚湯喝,家中一年四季,最多吃的便是魚,清蒸的、紅燒的、醋溜的、煎炸的,衛燕每種都學著做過。
其實她自己,倒是不愛吃魚的,兒時被魚刺卡得狠過,鬧來了大夫,吞了不知多少酸醋,才算好了,實在是不堪回首。
可因為知道江桐喜歡,成,她總會給他做,陪他一起吃。
碧草聽了衛燕的吩咐,當即便點頭應下。
「好,我這就去。」
衛燕想起什麼,又把她叫住道:
「再去馮記酒肆打一壺上好的杏花醉吧,天氣涼了,夫君回來喝點酒能暖身。」
「好好好,什麼都是姑爺姑爺的,小姐呀,真是對姑爺一百個好——」
碧草笑著拖長了嗓了應下,轉身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碧草走後,衛燕坐在鏡前,解鬢脫簪。
長長的烏髮披散下來,如墨色的綢緞傾瀉。
衛燕瞧著鏡中的自己,無數回憶湧過心頭。
如今她正值桃李,花一樣的年華,其顏灼灼。
卻總覺得好似有什麼變了。
大約是那雙烏玉般的杏眼,就好像是失去了曾經的靈氣,被生活磋磨得只剩下疲憊。
回想起今日市集上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