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先回稍待。」
說罷,也不等江柯反應,就轉身沒入了雨簾中,半把雨具也未帶。
如影的人潮裡,熙熙攘攘都是趕回各舍的舉子,江桐清雋的背影宛如鶴立,頃刻消失於人海。
雖不知他要去哪裡,但江柯不難猜想,定是同衛燕有關。
雨絲漫天,綿密的不落一絲空隙,這場細雨,大有不肯停歇的兆頭。
江桐並未去什麼特別的地方。
而是去了一間成衣鋪,叫來掌櫃,親手地給他一張畫紙。
圖上畫著件姑娘家的月羅裙,別出心裁的是,那月羅裙與平常所見的不大相同,裙擺上墜著一條條鑲了珍珠的絲絛,袖口也是採用了輕靈飄逸的紗帶,乍一看,仙氣飄飄,倒不像是凡塵女子衣櫃中的衣衫,而像是九天上的仙子所著的衣裙。
掌櫃是個年歲稍長的中年男子,捋了一把絡腮鬍贊道:「此圖上的衣裙設計的精妙啊。」
江桐對於他的溢美之詞並無任何回應,只淡淡道:「按照這個樣子半點不差趕至出來,不知你家鋪子能不能做?」
掌櫃斟酌了下,詢問道:「不知公子……何時要貨?」
江桐從袖中掏出一定整銀,擱在櫃檯上。
「最遲十五日。」
掌櫃的瞧見那定白花花的銀子,愣了愣,察覺出眼前是個豪爽的買主,面上笑開了花,「公子您算是找對地兒了,這全京城還沒有我榮氏成衣鋪制不出來的衣裳,您且等著吧,十五日後來取,保管讓您滿意。」
「多謝。」
江桐見他信誓旦旦應下,便不再多說什麼,道了句謝便離去了。
車上人流洶湧,車水馬龍,他一席青衫宛如孤峻的林竹,脊背始終挺得直直的,往客舍所在的那條街走。
那件羅裙的圖樣,是他按著從前衛燕與他言談過的、心目中的羅裙樣貌勾勒出來的。
衛燕舊歲素愛裙裝,一日突覺這世間衣裙大抵都是千篇一律,沒有新意極了,便突發奇想說了些自
己的暢想,譬如點綴些珍珠,寶石,增添些絲絛、紗帶什麼的,既可以添補平淡,又能不落窠臼、清新自然。
當初江桐自然沒有把她的這點小心思放在心上,無甚在意地拋諸腦後。
可如今,卻突然發現。
實在是愧對虧欠。
這麼多年來,她送他的東西不計其數。
鞋襪、外袍,許多都是親手縫製,用心異常。
可他,卻只知道接受,從不知贈與,連一件物什都未給她過。
實在是太過不該。
來而不往非禮也,古人尚且說過,他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難道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不成?
他要為她做點事,就要做點讓她喜歡的,譬如她心之所想的衣裙。
至於為何要在十五日前趕至出來,那是緣於他要在放榜那日親手給她。
屆時,他不僅要讓她看到他,還要讓她看到他的決心。
如此想著,江桐腳步輕快起來。
氤氳的雨霧沾染在衣袍上,讓人感覺潮膩,卻絲毫沒有消減他的情緒,江桐目光堅定,身姿峻拔,一步步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文淵閣內。
燭火晝夜未熄。
連日的閱卷,讓禮部的官員身心俱疲,不過案牘勞形的身疲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心疲。
明和帝此番極度重視,施重壓要他們擢拔出才學一流的人物,還派了素來剛直不阿的瑞陽王坐鎮,更添一番威肅。
可苦就苦在這才學一等的人物實屬過江之鯽,少之又少,儘管尚書同侍郎們挑燈夜覽,還是難以擢選出皇帝心中所要的人才。
窗外一輪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