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道:“只要殿下高興,大夥兒都高興了。”太平公主看向坐在下邊的武氏道:“一會永和公主說好,我便重賞他們。”
過得一會兒樂工便奏樂烘托了一下氣氛,就見一個“婦人”打扮的戲子緩緩走上了御座前面的木臺子,戲便開始了。那“婦人”穿了女人的戲裝,化了妝,其實就是李龜年,不僅是個男人還是一個年近中年的大叔。
自古以來唱戲的伶人就有用男子扮女角色的傳統,李龜年扮成了一個婦人並不奇怪。他現在的角色是一個老百姓家的妻子,剛上臺子來還沒出聲,走路的姿勢和一系列的動作非常神似一個婦人,座位上的觀眾們頓時就笑起來。這時李龜年便在如泣如訴的琵琶聲中開口一唱,一腔女人的聲音再次讓氣氛攀升,有的人撫掌叫好。
永和公主瞪大了眼睛,激動地問:“他就是李龜年麼?”一旁的宦官忙答:“回公主,正是李龜年,如假包換呢。”永和公主笑道:“要不是事先知道,我還以為真是個婦人呢。”
就連平時不怎麼聽戲的薛崇訓也來了興致,津津有味地觀賞起來。
邊上的樂工和唱道:“踏搖,和來!踏搖娘苦,和來!”曲子變得慼慼然,在人們的笑談中,李龜年便一邊唱一邊舞還一邊訴苦,自稱是隋末河內人叫踏搖娘,老公貌惡而嗜酒,嘗自號郎中,喝醉了就打“她”。“她”自稱美色善歌,便借歌舞抒怨苦之辭。
接著又有化妝得十分醜陋的“夫”角色入場,表演起兇狠醜陋來,其間又有配角上場,表演當鋪裡的典庫,來索取典欠。演員們的表演惟妙惟肖就像真的一樣,觀眾們漸漸入戲,自然對踏搖娘報以極大的同情心。戲雖然是假的,但生活無趣的貴婦們此時的感情卻是真的。
在配角的襯托下,李龜年將“貌美如花能歌善舞又命運悽苦”的妻子角色演繹得十分成功。薛崇訓看著看著,只覺得臺子上那踏搖娘楚楚可憐,竟然產生了憐香惜玉的情緒來。若是那踏搖娘是個女演員,薛崇訓說不定真會喜歡上,因為那投足之間一言一行真的非常有女人味兒……偏偏那身裝扮下是個噁心的中年男人。
薛崇訓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大抵是驚訝,一個男人竟然能在一言一行中勾得人心|癢|癢。而且那楚楚可憐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在做戲,就跟真的一樣。那麼一個本來就有色相的女子能有這分火候,不是能叫人十分寵愛?薛崇訓忽然心下感嘆,真是人生如戲。
等《踏搖娘》表演完了,眾人紛紛都說好,太平公主問永和縣主得到滿意的答案,就叫宦官當場賞一些宮廷裡的值錢玩物。李龜年上前謝恩,那是字正腔圓的男子強調,儀態更是彬彬有禮,比廟堂上諸公的舉止也不逞多讓。
第三十四章 異香
華燈靜靜地發出柔和的亮光,戲臺上的戲已經唱完了。薛崇訓從承香殿出來剛要坐車回去,就聽得旁邊一個尖尖的聲音小聲道:“稟皇上,今天酉時程夫人在溫室殿見了兵部尚書程相公。”
薛崇訓回頭循著聲音看向說話的人,是個宦官,雖然他埋著頭,但薛崇訓已看出來是一個陌生的宦官,因為平常在身邊走動的那幾個大宦官薛崇訓都比較熟悉,別說看到正面,見著背影也認得出來。
“誰讓你來說的?”薛崇訓沒怎麼思索就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句話。
宦官道:“沒人叫奴婢,奴婢下午正巧在那邊當差,看見了。”
薛崇訓心道如果沒人指使他一個宦官跑到我面前來說這事兒作甚,有什麼好處?但他略一思索,並不打算將這事兒打破沙鍋問到底,隨即便輕鬆地說道:“淑妃(程婷)的父親不在了,程千里形同她的父親,見見親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都怪奴婢多嘴,奴婢罪該萬死。”宦官急忙跪倒在地。薛崇訓揮了揮袖子,上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