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薛崇訓,魚立本才掉頭往回走,回去侍候高皇后去了。作為宦官,能在上位者面前常常露面,得到上位者的寵信,就是最大的成功,什麼官位(唐朝宦官可以有官位)名聲對他們都是虛的。魚立本跟過幾代皇帝,以前又是太平公主面前最得信任的宦官,對這些東西自然是看得十分明白。常常能為上位者解憂、討人歡喜,是必做的工作,否則寵信不能長久。
所以魚立本來高氏面前回稟時,就趁機說道:“奴婢和晉王多說了會兒話,回來的遲了,請娘娘恕罪。”
果然高氏隨口就問道:“你們說些什麼?”
按照魚立本的想法,皇后把薛崇訓看成很重要的同盟,她一定比較關心薛崇訓的事兒。
他忙恭敬地答道:“晉王說得有些玄虛,奴婢沒聽太明白,大抵是說人孤單的緣由。”
高氏那畫得很濃的眉毛輕輕一挑,不動聲色道:“晉王府不缺嬌|妻美|妾,又是什麼緣由?”
魚立本道:“晉王沒說自個,是說大夥兒所有人的孤單,是因無人明白心中的憂患……又說娘娘憂懼之事,他也同樣憂懼。”
高氏忽然想起前日在太腋池東岸看見有前朝失勢的嬪妃,皮枯肉黃衣著邋遢,在太陽坐著無趣得數著自己的手指,這是她害怕的事;又想到薛崇訓害怕的事,他恐怕是擔心失權被清算罷?
她沉吟片刻便道:“他擔心怎麼死,我擔心怎麼活。”
第五十七章 白馬
長安城東北角的入苑坊引城外的河水組成水系,修建了無數的水榭樓臺,種植奇花異草。小橋流水、富貴院落比比皆是,如今這個地方,比當初興慶坊的五王子府修得還要漂亮。此時春風來襲,萬紅含苞待放,在帶著溫暖氣息的春風中羞澀欲放,真真猶如天上人間一般。日夜笙歌,絲竹管絃之聲無一刻停息,隨處都能看見嬌|美的小娘。
太子李承宏就住在這裡,他看到這樣秀麗的風光每每會嘆一句:真是個消磨志氣的地方。
現在他正在和太子府的官員下棋。權貴階層的生活很優渥閒適,大夥喜歡的事,無非就是馬球、宴會、歌舞、詩賦等等,還有就是圍棋,圍棋在此時是很受人們歡迎的,規則與後世的規則大同小異,不過現在是白子先行。
窗外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但若有若無的聲音很小,太子府還是比較安靜的,多數時候對弈的兩個人都沉默著思考棋局,偶爾閒聊幾句,然後就是“啪啪”的落子之聲。
古色古香的屋子,土夯板築的牆壁上裱著淡雅花紋的牆紙,木雕窗戶華麗優美,地板上一塵不染,就算直接坐在地上也不會覺得髒。不過他們是坐在床邊的一張矮几旁的蒲團上的,李承宏跪坐著,對面那夫子卻是盤著腿很放鬆地坐著。
太子下了一步,然後等待的時候便不動聲色地說道:“李先生覺著晉王有了大筆進賬,會用來做什麼事?”
老夫子叫李聞達,和唐宗室一個姓,不過天下姓李的人本就多,總是遇到國姓之人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李聞達隨手放了一顆旗子,說道:“太平公主怎麼做,他也會那樣,說不定還會做得更好……‘錢法’比‘斜封官’的法子高明罷?”
太子皺眉道:“李先生所言極是,屆時他收買一大批人才,勢力更甚!又與宮中高皇后內外勾結,咱們李唐江山盡落他人之手!”
“殿下先沉住氣,這事兒沒法子了,晉王一定會透過皇后促成錢法,朝中相公們都受過太平公主的好處,誰願意站出來反對?事已至此,再糾纏已是無益……殿下,這盤棋您輸了。”李聞達指著棋盤從容笑道,“承讓承認。”
太子低頭一看,神情有些難看。
“方才殿下分心,所以敗得很快,唉,本想讓一手的。我那匹馬值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