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兩旁有路燈,但裡面的燭火在夜色中仍舊顯得微弱。本來薛崇訓是比較喜歡夜色中的涼風的,但這時他卻隱隱感覺夜的天空隱隱有一種無形壓力。
御輦周圍有一群宦官宮女護駕,其中管事兒的是宦官張肖,本來是魚立本手下的人,不過很早以前就投奔薛崇訓了的。張肖瞅準機會問:“陛下的御輦要去哪裡?”
時間已經比較晚了,現在回去當然就該是睡覺的時候,薛崇訓也明白這句話是問要臨幸哪個妃子。他本來想去程婷哪裡清靜一下,因為程婷給他的感覺性情比較淡泊。但或許是剛才那個陌生宦官的話影響了他的情緒,這時他想了想便臨時改了主意:“去德妃宇文夫人那邊。”
“是,去德妃殿。”張肖提高了聲量應了一聲。另一個宦官會意正想離開隊伍過去報信,被薛崇訓喝住才作罷。
薛崇訓登基之後,把有名分的妻妾都封了嬪妃,其中正室李妍兒封皇后,其他人是正一品夫人:淑妃程婷、德妃宇文姬、賢妃杜心梅。仍在伏俟城的慕容嫣和突厥公主阿史那卓因為不是漢人,封的正二品九嬪之列。
宇文姬等人住的地方也在太液池南邊挨著蓬萊殿,方便侍寢的緣故,但薛崇訓也有好一陣沒去了。剛走到院門口,忽然聽得守門的宦官喊了一句:“皇上駕到!”薛崇訓頓時感覺異樣,心道:原來宮裡的人真會這麼喊。
走進院子,就聞到一股子異香,只見滿院子都種著花花草草,薛崇訓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種的一些藥材。宇文姬父女倆在這點上倒也有幾分相似,一個愛種菜一個愛種藥。過得一會兒,就見宇文姬和幾個宮女一塊兒迎接來了,她穿著一身深灰的翻領長袍,著裝上實在沒有宮廷貴婦們那般豔麗,竟然仍是一副男裝。
宇文姬行了一禮道:“不知陛下會來,倉促未及整理衣冠請陛下降罪。”
薛崇訓笑道:“算了吧,今晚承香殿那邊有唱戲的,你怎地沒去?”他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她。宇文家雖然自稱炎黃子孫,但這個姓氏可能有鮮卑人的血統:宇文姬的膚色和旁邊的宮女一對比,就顯得很白,沒有常人女子那種淺黃的光澤;個子也高,可能比身材高挑的姚婉還高出一些,而且她喜歡穿腰身緊|窄的男式翻領長袍,這種長袍本身就是中原吸收胡人服飾的一種款式,穿在宇文姬身上顯得身段修長苗條。她的臉蛋上也是有股子媚氣,與漢人崇尚的賢、淑等氣質不太一樣,嘴唇還厚但色澤嫣紅十分性|感。
“我正趕著讓下面的人抓藥,明天要送到太極宮去,看戲什麼的也沒多大的意思,就沒去。”宇文姬道,“陛下,您還是對離宮的那些老宮女們好些吧,那邊郎中奇缺,生了病的人連藥都沒有隻有等死,竟比市井間的老婦還要悲慘!”
薛崇訓聽罷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兒來了,宇文姬常常跑去城隍廟去給那些乞丐把脈……由於宇文孝做事太狠辣,薛崇訓感覺宇文姬的這種善心氾濫很是奇怪,直覺上很矛盾。顯然她現在搬到宮裡來了,又找到了同情心氾濫的宣|洩口,就是那些被拋棄遺忘的老宮女和前朝的嬪妃女官。
“行行……我不是對她們差,朕日理萬機哪裡顧得上,明天一定交待內侍省的人去管一下太極宮那邊的人。”薛崇訓隨口道,臉上故作一本正經很重視的樣子。在這個世上,無論是亂世還是盛世,總有一些命不好的人受苦受難,他覺得自己又不是觀音,難道見有人苦難就要吃不香睡不好?
他又用不經意的口氣問道:“對了,你以前不是常回孃家居住,最近有回去見你父親麼?”宇文姬道:“回去父親要罵我,再說最近挺忙的,有好一陣子沒見他了。”
薛崇訓道:“抽空還是多噓寒問暖一番。”宇文姬差異道:“今天怎麼想起了,父親不是常常與你見面麼?”薛崇訓趁機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藉口:“明天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