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賀州神秘地頓了頓,「陳樹閔現在就在大連的一個度假村,距離你大概二百公里,高鐵一小時。」
他買了早上第一班從營口到大連的高鐵票,在車上的時候他給遊覺隴發訊息問候,看看拖把睡得是否安穩。
昨天他和宋見青吵架的時候,還不忘把小孩託付給遊覺隴照顧。
手機震動,遊覺隴發來一張照片,應該是剛醒還沒起床隨手拍的,拖把趴在他胸口睡得安然自得,完全沒有想家的意思。
這小狗幾天沒打理,又亂得像塊抹布了。雲釅不由自主笑起來,放大圖片企圖仔細看看,卻意外被其他東西吸引了目光。
照片角落的桌上放著一大捧紅艷似火的玫瑰花,靚麗得異常張揚,就怕人注意不到似的。
看上去不像陸景會做的事。
雲釅欲言又止,推出圖片準備打字,發現圖片已經被撤回了。
「」雲釅無奈地敲下一排省略號,「我已經看到了。」
遊覺隴又發來一張新的,熟睡小狗的位置明顯被移動過,而那束花消失不見。
遊覺隴:你裝瞎。
雲釅:fe。
幾句閒聊,並沒能使雲釅腦袋裡緊繃到極致變形的弦鬆散下來,像是有數不清的戰鼓接連不斷在他精神世界中爆發巨響,重到鼓面下陷又脹起,彷彿人死前因毛細血管劇烈擴張收縮而過於有彈性、失去自愈能力的面板。
車廂中是那樣的平靜,靜得雲釅感覺自己幾近耳鳴,淪陷在腥風血雨的舊日噩夢裡不得安生。
他潔白的上齒緊咬著失去血色的嘴唇,頭一次在短途旅行的路程中屏氣斂息,大腦思維黏滯得如同落灰了的褪色蛛網。他冥冥之中預感到,今天一旦見到陳樹閔,纏在他眼前阻止他尋找真相的迷霧就會消散殆盡。
三年,周袖袖已經死去三年,他們終於撥開烏雲抓住開啟真相的鑰匙——陳樹閔會說出塵封已久的過往。他垂在座椅兩側的手掌甚至微微發著抖,舊憶思維在他內裡沸騰翻攪,打字的動作也不如以往迅捷,一句話發出去之前要刪刪改改許多次。
與其說是興奮抑或者是焦慮,雲釅此刻的心境倒更像等待鍘刀落下那一瞬的虛空。他迫切渴求一個答案,太久太久無果。
好奇怪,不過二百公里,營口晴空明麗,大連卻在下雨。飛馳而過的車窗玻璃被迫接受如注暴雨的洗禮,流動的水幕覆蓋硬而脆的透明物體,宛如寸斷燃燒乾淨的蠟燭。
出了車站,車輛疾馳剎車在地面上異常刺耳,塵世喧囂瞬間炸開在雲釅耳畔,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他看起來是那麼平凡。拉客吆喝的拼車司機,與親朋好友告別的離鄉者,大包小包回家的活力無限大學生大大小小的雨滴撲通撲通砸在雲釅的雨傘布面,他有種被沉沒在海底的錯覺。
他抬腿欲走,忽然在反光的鏡面上看到自己的樣子。
毛衣外套羽絨服一陣亂七八糟的疊穿,牛仔褲包裹著修長筆直的腿,看上去能以假亂真大學生。
唯獨那張過度焦慮而無法自然做出表情的臉出賣了他,路邊坑坑窪窪的小湖泊被無數鞋底踐踏踩過,噼裡啪啦,清脆響亮。
提起嘴角,眉梢輕起,雲釅把反光鏡面當成宋見青的電影機,漾起真摯的笑容。
定了定神,他打了車,根據賀州提供給他的地址,來到一個獨棟別墅度假村。
在來的路上他提前買了筆本當道具,生怕陳樹閔起疑心。
天寒地凍的冷雨中,雲釅竟然熱得背後生汗,心慌不已。他按響門鈴,略顯拖沓的腳步聲傳來,開啟門的是一個樣貌極為普通的老頭兒。
這就是陳樹閔。雲釅仔細地觀察後下了結論,賀州給他看過照片,他不會認錯。
陳樹閔疑惑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