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嬤嬤不由皺眉,輕咳一聲:「郎君,我家娘子還沒吃早飯……這藥也要晾一會兒,否則喝了傷胃,娘子也要嚷嚷一整天嘴裡都是苦味……」
她是怎麼看,都覺得謝斂照顧得不好。
「沒關係的,遲早要喝。」宋矜說。
蔡嬤嬤猛地一皺眉,頓時看謝斂十分不順眼。
謝斂微怔,他說道:「抱歉。」
方才還清清冷冷的青年,自袖中取出一包蜜餞,餵了一顆給宋矜。這才放下藥碗,扶著宋矜睡下去,與她說道:「我去看看朝食好了沒有。」
目送謝斂出去,蔡嬤嬤終於忍不住了。
她幾步上前,朝著宋矜問道:「娘子,你總這麼遷就著夫婿,日後是要吃虧的……你莫不是不知道,阿嬤與你說的,那些富貴了就拋妻棄子的窮書生,還有為丈夫買官熬瞎了眼的繡娘什麼的?」
床上的宋矜打了個呵欠。
她語調綿軟,但確實沒有往日膽怯,無奈道:「阿嬤,可我只好意思朝你撒嬌賣乖呀。」
女郎面頰雪白,烏髮濃稠如墨。
這樣拖長了調子,柔順地與人說話的時候,帶著點令人天然的憐愛。何況,她家女郎還是說只好和她撒嬌賣乖,可見謝斂還是排在後頭的。
蔡嬤嬤不惱了,哼哼兩聲。
「也難怪,成親幾個月還跟叫教書先生似的。」蔡嬤嬤洗了帕子,伸手給宋矜擦臉,託著她的腦袋嘲笑她,「我見你小時候讀書,都沒這麼聽話。」
宋矜臉紅,她確實有點怕謝斂。
這種怕倒也不是忌憚,有點類似於敬重,和一種出自本能的探究。
但謝斂為人太過於持重內斂,饒是對她再好,都從骨子裡透著股固執凌厲感,會令人下意識地尊重與敬而遠之。
於是她小聲辯解:「可他冷著臉,比女夫子兇多了。」
蔡嬤嬤嘎嘎笑出聲。
宋矜想了想,又忍不住說:「阿嬤你想,他瞧著難道不像是個先生麼?成日冷著臉,和汴京城那些風流俊俏的簪花少年,都像是差了一個輩兒。」
風燈晃了一下,咯吱出聲。
謝斂端著碗熱氣騰騰的粥,頓了頓,清冷的嗓音響起:「沅娘,汴京城的簪花少年郎,倒不至於與我差了一個輩分。」
「……咳咳咳。」蔡嬤嬤被嚇得嗆出聲。
宋矜也沒料到他過來了,登時臉色緋紅,胡亂抓緊了衣袖,點頭裝作認真道:「哦。」
她倒是想再圓兩句,但不好意思說。
但謝斂沒有計較,他將粥水放下來,只說道:「還有些燙。」
蔡嬤嬤跑得很快。
只剩兩個人,宋矜就覺得更為尷尬。但眼前的謝斂眸底含著三分笑意,但因為瞳仁太黑,令她分辨不清那是否是笑意。
「沅娘未出閣前,喜歡簪花的風流少年郎?」謝斂坐著,撿起桌邊梳篦。
宋矜看著那把梳子,忽然想起成親後的第一天,她不會梳什麼夫人髮髻,正是謝斂幫她親自梳的頭髮,甚至是他簪的髮簪。
何況,他又提到出閣。
宋矜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覺得心臟跳得有些快。
第45章 帝鄉遙四
「別人都喜歡。」宋矜有些心虛。
其實非要說, 她還真沒傾慕過誰。
常年都養在京郊,也沒有相同年紀的手帕交。除了那年開科取士,鬧了個大新聞, 她真連哪個郎君俊逸都不知道。
謝斂點了頭,不置可否。
宋矜眼巴巴看他。
桃木梳梳齒掠過發尾, 帶起舒適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