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表妹果然機敏。」沈君誠看著嚇得有些呆滯的令令,心下僥倖,卻忍不住多看了宋矜一眼,「難怪小時候能從人販子手中逃出來,我自愧弗如。」
這話說得宋矜緩過神來。
她看向沈君誠,蹙眉問道:「我……曾被人販子拐走過嗎?」
她不記得這件事。
也從沒有人跟她提過。
「你不記得了?」沈君誠先是一愣,隨即才說,「你小時候被拐走過一回,逃出來後,大病一場……病之前,你身子一向康健,性子也活潑外向。」
第120章 臨高臺十四
「我……我不記得了。」宋矜輕聲說。
沈君誠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女郎身上, 她微微低垂著眼瞼,神情有些惘然。
確實和小時候區別太大了。
他還記得,那年牽著紙鳶的小表妹。
風吹得苔綠的裙擺揚起, 她仰起白生生的臉笑,烏黑瞳仁裡滿是恣意鮮活的神采。
「不記得也好。」沈君誠下意識放溫和了語調, 「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何況, 你也沒什麼事。」
宋矜抿唇道:「也是。」
話是如此, 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沈君誠能猜到姨父姨母為什麼不告訴她, 此時說漏了嘴,不由有些愧疚,因而道:「那些賊人已經被懲治了。」
「不說這些了。」宋矜回過神來, 彎腰為令令揩掉眼角的淚水,「早些回去,回頭再給你買兔兒, 好不好?」
她語調溫柔,眼神平和。
不止是令令被她安撫得止住了眼淚,連沈君誠都心下微顫, 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回家後,沈趙氏聽說了今日的事情, 也後怕不已。
剩下的幾日,便不許令令出門了。
宋矜給姨母診了脈, 見她身子確實在好轉, 也鬆了口氣, 又寄信回京安撫擔憂的母親。
時間一晃便到了三月。
沈趙氏病情徹底好轉, 宋矜思考著請辭。
反倒是姨母先開口,「你表兄下半年便要上京赴秋闈, 本也要去京都的。如今你要去,孤身一個女兒家,我也放不下心,不如便讓他早些去京都準備,一路與你作伴。」
「現在還早……何況,表兄未必願意。」宋矜一愣。
姨母輕笑起來,溫聲道:「他若是不願意,我做什麼要與你說?」
宋矜覺得有些奇怪,「身處異鄉,到底沒有在家裡備考來得好,我不好耽擱表兄備考。」
「這有什麼?」沈趙氏握住宋矜的手,「你覺著你表兄為人如何?」
宋矜心下不解,只好道:「表兄儀態從容大方,行事更是進退有度,瞧著是位君子。」
「既然信得過他,那便讓他送你。」沈趙氏道。
宋矜還要再推脫,眼前的人卻又低低咳嗽起來,握著宋矜的手說:「辰州多匪患,也是我疏忽,你來時沒有讓君誠去接你。此時回去,千萬聽我的話,否則姨母擔心不過。」
不得已,宋矜只好答應。
辭別姨母那日,令令將自己珍藏的九連環拿出來給宋矜,紅著眼眶送了一路。
道旁花發。
宋矜坐在馬車內,翻看從沈君誠那借過來的邸報。
不光是新政出現了問題。
河東節度使裴農被天子密詔進京,暗中斬殺,致使西北被狄人趁虛而入攻下三城。
這兩件事,都被歸咎到謝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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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京都坊市外落花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