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越強詞奪理道:“他們是孤的兄弟姊妹,自是不同。”
沈宜秋一哂:“六娘與十娘亦是妾的姊妹。”
尉遲越睨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將手揣在袖子裡,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沈宜秋從懷中取出一包榛實遞給他:“這榛實撒了鹽花烘烤過,又去了殼,雖是不值一提的土物,風味倒還不錯,殿下要不要嚐嚐?”
尉遲越冷哼一聲,不過還是從袖管中抽出手去接,指尖觸到油紙包,傳來微微暖意,是她懷中帶出來的。
他只覺心頭微癢,收回手,點點膝上的寧州方誌:“孤手裡不得閒,你自己吃吧,免得弄汙書卷。”
沈宜秋佯裝聽不懂他的暗示,果真自顧自吃起來,榛實暖烘烘的香氣在車廂中瀰漫。
尉遲越忍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太子妃依舊不能領會,他只好努努嘴:“你不是要孤嚐嚐麼?拈一顆來。”
沈宜秋方才剛託他辦了事,不好過河拆橋,縱然不想慣得他蹬鼻子上臉,還是拈了顆榛子送到他嘴邊。
尉遲越張嘴含住,舌尖無意蹭到她的手指。
沈宜秋只覺心頭麻癢,連帶著脊柱都是一麻,不覺紅著臉縮回手。
她先後養過日月兩位將軍,常手拿肉脯餵它們,兩條狗兒都喜歡舌忝她手指,可此時的感覺卻大相徑庭。
太子卻似一無所覺,細嚼慢嚥地吃完一顆,掀起眼皮:“沒嚐出什麼味兒。”
他本是風流的長相,生得輕眉俊眼,只是平日裡行止過於板正,壓住了那股風流佻達,此時身著便服倚在車廂壁上,眼風斜斜地飛過來,便有幾分京城紈絝、五陵少年的輕佻氣息。
沈宜秋叫他瞧得耳根發熱,瞥見他微挑的薄唇,不知怎的想起那晚通天台上的感覺,有些如坐針氈。
她定了定心神,又拈了一顆送到他嘴邊,尉遲越甫一啟唇,她便撤開手指,結果榛實掉落下來,滾入尉遲越的衣襟裡。
太子不由笑起來,點點薄唇:“小林待詔可是眼神不好?孤的嘴生在這兒,不在脖子下面,怎的往孤衣襟裡喂。”
沈宜秋惱羞成怒,說什麼也不願再喂他,背過身去,自顧自去看邵芸寄給她的書信。
才看了兩行字,只覺肩上一沉,卻是太子將胳膊搭在她肩上:“小林待詔在看什麼?”
沈宜秋道:“是表姊從華陰寄來的書信,她說在驛館遇見舅父同僚的家眷,母子兩人亦是去洛陽,兩家人便結伴同行。”
尉遲越隨口問道;“哦,是哪家的家眷?”
沈宜秋搖搖頭:“表姊在信中也未言明,只說那家有個與她年歲相當的小郎君。”
邵芸的書信與她本人一般飄忽不定,東拉西扯,想到什麼便寫一氣,許多事都沒頭沒尾。
尉遲越本就是隨口一問,也未打心裡過,只道:“舅父一家比我們晚幾日離京,長安至東都八百里,我們到涼州時,他們也差不多到洛陽了。”
一路上風平浪靜,不覺又是三四日過去,太子一行抵達寧州府,在治所定安的刺史府中歇宿一晚。
寧州刺史不知是否聞知了同僚的遭遇,接風宴上只是準備了一些樂舞,並未鬧出什麼么蛾子。
翌日清晨,太子便不顧一眾州縣官員的盛情挽留,便即命隨從擺駕啟程。
一行人出了定安城,經過定安故關,沿著馬嶺川河谷,繼續向西北行。
尉遲越坐在車中,陪著沈宜秋學了一會兒吐蕃話——她學得很快,不過十幾日,已經可以與他用吐蕃話簡單交談上幾句。
馬德祖見了也嘖嘖稱奇,連道他當年學了兩三個月才有林待詔眼下的進益。
小林待詔卻十分謙遜:“全賴馬兄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