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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嫣看不清師尊臉色,寒意卻像遊蛇一樣沿著脊背往上爬,一切都不對勁,眼前的師父明明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沉默有時,謝爻輕輕嘆息:“嫣兒,你不會撒謊。”
他頓了頓道:“你想去聖地,為師可以帶你去。”
“哪裡也不準去!”不等冷嫣說話,姬玉京再次攔住她。
謝爻並不看他,彷彿他只是路邊的一顆石子,他平靜地向冷嫣道:“嫣兒,過來。”
語氣溫柔一如往昔,那個清雅溫和,謫仙人般的師尊,似乎又回來了。
冷嫣心底的恐懼更甚,她轉頭看姬玉京,師兄的嘴角有血滲出來,她知道師父再不收回威壓,小師兄很快就會撐不住,連臟腑都要破裂。
她下定了決心,鬆開姬玉京的胳膊,往前走了兩步:“師尊……”
姬玉京感到身子一輕,脊背上的千斤重負瞬間消弭。
他佯裝抬袖抹嘴角的血,忽然將衣袖一揚,一道金光自他袖管中飛出,在半空中分成十二道金芒,金芒突然化作十二條金龍,直取謝爻面門。
謝爻不閃不避,甚至連劍也未出鞘,只是輕輕揮了揮袍袖,那十二條金龍頃刻間化為烏有,一幅繡著金龍的黑幡懸浮在半空中,自下緣開始燃燒,轉眼就燒成了灰飛。
姬玉京臉色煞白,這應龍幡是母親留給他的保命法器,窮桑氏的傳世之寶,他原本以為至少能拖延他片刻,卻沒想到謝爻的修為已臻至化境。
威壓再次排山倒海地襲來,如萬丈怒濤,彷彿要將一切碾成齏粉,姬玉京這才知道方才那次謝爻留了多少情面,甚至現在,他也不知道他究竟使出了幾成功力,他想要憑一己之力阻攔他,可笑得好似螳臂當車。
姬玉京甚至來不及感到恐懼和絕望,便聽見身體裡接連不斷傳來“咔咔”聲,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接著是遍佈全身的尖銳刺痛,碎骨扎破臟腑、截斷血管,刺穿皮肉……他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眼睛仍看著少女的方向,他聽見少女失聲驚呼,急急忙忙向他奔來。
真笨,他心想,哭起來也難看。
可他還是竭力睜大眼睛,想將她看得更清楚些。然而眼裡升起了紅色的霧,霧越來越濃,終於凝聚,流淌,成了一條殷紅的河。
冷嫣不顧師父還沒收手,向姬玉京撲過去。
慘白的月光照在少年的臉上,他目光渙散,緩緩抬起手,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似乎是要遞給誰,她想去接,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拽開。
少年眼中的神采漸漸消失,手無力地垂下,錦囊從他手裡落下,裡面的東西撒了出來。
淚眼模糊間,冷嫣看見那是幾顆火色的種子,在黑暗裡像點點燭光。
她自小喜歡蒔花弄草,到處蒐集奇花異草的種子,這些是她一直苦尋不得的離朱草種子。
少年的臉龐慢慢失去生氣,變得陌生起來。
她想喚他,可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下一刻,她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霜雪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起來,像繭一樣將她裹進。
“睡吧。”師父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就像幼時哄她入睡。
他的聲音裡好像注入了魔力,突然有一股睏意向冷嫣襲來,她奮力抵抗,可意識很快變得混沌一片,眼皮似有千斤重,終於落下來,把她關進了沉沉的黑暗。
……
冷嫣是凍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感到冰寒刺骨,比他們殺羊的那天還冷,比她手腳被緊縛,躺在冰天雪地裡那夜還冷。
涼意從四面八方鑽入她的骨頭縫裡。
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然而眼皮發沉,怎麼也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