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遲,我們走吧。”
更深夜半, 凌州城水市中燈火漸漸寥落,金相閣這個聞名清微界的銷金窟卻似剛從睡夢中醒來。
金相閣離港灣十數里,由九艘寶船連綴而成,船上建樓, 最高的玲瓏七寶樓足有十層, 玉砌雕闌, 美輪美奐。
樓內錦繡滿目, 寶光交射,容貌姝麗的歌姬舞伎輕歌曼舞, 歡聲笑語,置身其間便似從人間入了天宮,忘記了一切煩擾。
冥妖鬧得凌州城人心惶惶,市坊冷清不少,唯獨這裡依舊繁盛。
重玄一行四人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一步入金相閣,只覺彷彿墜入了光怪陸離的夢鄉,只覺頭暈目眩、眼花繚亂。沈留夷和馮真真雖同為女子,但見到那些穿著清涼的狐女兔妖搖著尾巴從旁經過, 也不由得羞紅了臉, 尤其是沈留夷,恨不得把頭埋到胸口。
師兄李道恆小聲對女扮男裝的沈留夷道:“沈師妹, 你別低著頭, 裝得自然些, 別叫他們看出端倪。”
沈留夷點點頭,鼓起勇氣抬起頭, 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一眼姬少殷, 只見他即便到了這煙花之地, 依舊目不斜視,彷彿眼前不過是些紅粉枯骨,全然看不進他眼裡,與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的李道恆天差地別。
她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一個徐娘半老的狸妖款款走來,一雙細長媚眼將幾人飛快地打量了一遍,露出個鄰家大姐般親切的微笑:“幾位這邊請。”徑直將他們帶到九層的雅間——樓船共有十層,自然是越高越尊貴。
他們沒穿重玄的道袍,衣飾也是尋常物事,力求不打眼,可鴇母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一看他們行止氣度,就知道他們不是普通客人。
“四位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狐妖笑著為幾人斟酒。
李道恆自詡風流,奈何門規森嚴,他的風流暫且還沒有用武之地。
他以為自己裝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乾笑兩聲道:“娘子好眼光,我們兄弟幾個出來長長見識。”
狸妖一眼便看出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小郎君其實是小娘子,不過這種生意人自然是看穿不說穿,只是笑道:“既是第一次來,奴家便擅作主張,給幾位安排一桌水酒小菜,再叫兩個唱清曲的姐妹服侍著,如何?”
李道恆虛張聲勢地點點頭:“你看著辦便是。”
姬少殷看了眼琉璃杯中色如琥珀的醇酒,微微蹙了蹙眉:“可有清茶?”
狸妖笑道:“小郎君難得來這種地方,只喝茶不喝酒,有什麼趣味?”此時的笑不再是鄰家大姐的笑,嫵媚可人,像是帶著鉤子。
她的眼睛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打著轉,在這紅粉的沼澤中,此人就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這樣不染凡塵的人總是格外惹人注目,何況還生得這樣俊秀,連她這見慣了各色人等的狐狸精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恨不得親手給他那清白乾淨的眼神塗抹上欲色。
這男子卻彷彿渾然看不見,只是堅持道:“勞駕。”
李道恆道:“我這位小兄弟家教嚴,清規戒律一大堆,姊姊隨他去吧。”
狸妖不再堅持,繼續替其餘幾人斟酒。
轉到沈留夷時,她看了看姬少殷,小聲說道:“我也飲茶。”
李道恆不等狸妖說什麼,解釋道:“他們兩人一家的,兄弟。”
狸妖露出瞭然的神色:“原來如此。”
又問馮真真:“這位小公子也飲茶?”
馮真真卻道:“好不容易下山一次,當然要飲酒。”
狸妖聽見“下山”兩字,眼中閃過一抹了然之色,隨即吃吃笑著道:“小公子豪邁。”
不一會兒,茶酒都到了。
姬少殷抿了一口茶便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