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當初關御史上芙蓉巷被殺的晚上,她在綠翊姑娘房中第一次見到老鴇應芙蓉,當時她便時常露出複雜的神色,彷彿一而再再而三的欲言又止。
倘若滄浪山洪氏家主那天夜裡見過的結義兄弟,根本就不是“兄弟”呢?
宋雨是個郎君,如果是混淆視聽,為了遮掩他身份而放出去的假訊息呢?
“應掌櫃的,姜太師急著看你手中的賬冊,你現在不拿出來,更待何時?”
應掌櫃身邊的綠翊猛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身邊那個熟悉的老鴇,“你是宋雨?”
應掌櫃的站起身來,緩緩地朝著顧甚微走了過來,“顧大人是如何知曉我便是宋雨的?”
她說著,不等顧甚微回答,一個轉身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後從懷中取出來了一個血紅色的布包,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宋雨應滄浪山洪至所託,攜賬冊入汴京。這賬冊其中,記錄了姜太師透過洪氏的錢莊糧鋪,是如何藉著賑災之名,實則斂財的。”
“我義兄洪至在臨死前一晚曾經同我相見,將這賬冊交給我保管。”
“他親口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他秘密做了這個賬冊,為了就是有朝一日防那姜伯余一手,畢竟他是官,而我義兄不過是個糧商罷了。民怎麼同官鬥?”
“可萬萬沒想到,那賬冊被夏知縣悄悄地撕掉了三頁。”
“等我義兄發現之時,姜太師已經知曉了賬冊的存在。夏知縣死後,姜太師在蘇州夥同李京哲、陶然、江潯等人一起盜了那一船稅銀,由我義兄洪至幫忙倒騰糧草添補當年的虧空。”
“因為賬冊公開,不光會揭露姜太師的罪行,同樣也會讓幫忙倒騰錢糧的我義兄一族陷入絕境。”
“雙方皆是投鼠忌器,一直就這麼相安無事了下去。”
應芙蓉說著,目光落在了顧甚微身上。
“我義兄發現,除了康裕之外,又有第二撥人也就是齊王一派的人,前來調查當年舊事。”
“直到李京哲死在流放的路上,江潯心力交瘁被逼自盡,再到陶然升官走汴京。義兄自知平衡已經打破,姜太師想要斬草除根,便將這賬冊託付於我……”
應芙蓉說著,身子挺得直直地,將那賬冊舉得更高了一些。
“滄浪山洪氏滿門被屠殺殆盡,上至八十老兒,下到三歲孩童,無一人生還。即便洪至做錯了事,走錯了路,他也罪不至此。還請青天大老爺做主,替洪氏滿門抓住兇手,以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應芙蓉的話,讓那門前的人全都議論紛紛了起來。
“滿門都被殺了麼?真是看不出來啊!天這般厲害,我老子娘真是虧了虧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姜太師竟然是這種人麼?殺人滿門啊!”
“就是啊!我以為只有顧兇劍才會動不動屠人滿門啊!就那麼唰唰唰三劍,全族人腦袋上都會有碗大的疤!”
顧甚微聽著,一邊慶幸自己賭對了。
一邊委實無語,明明是韓時宴喜歡滅人滿門好嗎?她雖然兇名在外,但從來都只殺該殺之人!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在罵她,還是在誇她!
雖然她這個人一貫自信無比,可是她再怎麼厲害,也不能三劍砍掉一族人吧?
除非那一族只剩三人!
她想著,目光熱烈的看著應芙蓉手中高高舉著賬冊。
王一和身邊的師爺走了下來,從應芙蓉手中接過了那賬冊,然後遞到了桌案上。
王一和沒有停頓,直接將那布包開啟,他隨手翻了翻,找到了缺頁處,又拿起先前顧甚微同韓時宴交上的那張賬冊殘頁比對在了一起,果不其然,這同其中一道缺痕是完全吻合的。